南楚厌恶识字,只觉满卷荒唐。
齐侯夫人见女儿怔愣,语气骤厉:“不准红眸,南宫筠喜好滟媚女子。据密探汇报,他精通兵书,酷爱对弈。此番私会,你必须拿下他。”
无论谁当皇上,他们齐家都要门庭荣光,财富享用不尽。
“这一次,我能否自由了?”
“端看南宫筠,究竟是不是真龙天子!”
齐侯夫人漠然叹息,临行前故作亲密,婉言宽慰:“咱们女子生来娇弱,命如浮萍。阿楚幸运,容貌家世万里挑一。要知红尘女子繁胜草,单就宛娘,虽有你五分长相,却红袖卑招,阿楚自当惜福。”
“真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
“你父亲膝下儿女无数,可除了我生的你,谁都可以随时牺牲。”
顿觉委屈,齐侯夫人忍不住拭泪。当年自己仓惶图貌低嫁,现下惟愿女儿以貌择良夫。
作为母亲,自己有什么错,错的是这冥顽不灵的傻女。
“时辰不早了,宛娘的生死且在你一念间。”齐侯夫人语气森寒,头也不回地离去。
徒留南楚身形萎顿,摇摇欲坠似颤叶。
侍女眼疾手快地挽住她的细臂,神情悲戚:“大小姐,您千万要挺住啊!”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日理万机的南宫筠从未将女人放在眼底,他蔑视自以为是的齐侯。只当南国老翁故弄玄虚,什么江东美女,他要的是铁骑直入,天下拥握。
传闻此女妖媚,谁得到她,谁就会倒大霉。
因此,齐南楚必须死!
侯府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碧池,娇花绿藤,葳蕤葱郁。
南楚白衣翩翩,头戴帷帽,强撑着病体,款步踱入合欢亭。
“大小姐难得一见,我南宫筠该是何等的荣幸!”
黑衣男子始终背身而对,高大英挺,言语间毫不遮掩对她的轻鄙。
数步之遥的侍女颤栗忧惧,南楚却不以为然,她甚至笑语盈盈:“将军远道而来,莫说小女子,我们整个侯府翘首以盼。”
“倒是个聪明女人,可惜红颜祸水。”
银光冷剑“嗖”地架在南楚纤颈上,她一动不动,良久噤默。
见状,侍女不顾所以地扑上前,还未来得及求饶,胸口鲜血喷涌。一双不可置信的圆眼,至死都瞪的圆大。
“吓破胆了?”
南宫筠放声大笑,俊颜似恶魔,他再度提起长剑,任由上面的血迹溅落在对方的裙裾上。
美人玉立,面容模糊。
南楚凝睇着他,一字一句道:“将军好威风,不过你的话实在不中听。”
“什么意思!”
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吻同他讲话,南宫筠剑鞘紧握,仿佛一息间即可了断芳魂。
“自古红颜多薄命,人间不许见白头。男人们争权夺利,视女子为草芥,可成王败寇,乃兵家常事,怎么你们口中的小小女子即能定乾坤?”
“牙尖嘴利,如果不是娘子貌美多妖,引得诸路豪侠觊觎,大息何患不太平——”
“如此说来,将军也是为我而来。那我想将军死,你肯死吗?”柔声细语,目冷心寒。
勃然大怒的南宫筠,愤恨的挥剑斩落她的帷帽。
美人如玉,泠泠孑傲。俏鼻秀口,冰山雪莲。
待视线交汇,他不由得身形僵硬,一时恍惚,利剑从手心“咣当”滑坠。
原来若遇神女,天上的谪仙也不能免俗。
依照大军的意思,此番必须阵前献祭江东美人。南宫筠沉默着不说话,怪不得齐侯娇女拥趸如海,他鸷眸深邃,贪念乍起。
入夜,候府一派灯火通明。
宴席开张,熙攘不已。
正中主坐的齐侯,清瘦俊逸,风度不减当年。
值此欢聚,他朗笑举杯:“将军承安北归,老夫实在开怀,薄酒敬英雄!”
言毕,齐侯率先一饮而尽,笑意堆满脸颊。
因是家宴,来者皆亲友。
南楚姗姗来迟,齐侯夫人再度为她换上了更为隆重的华服。
甫一出现,便引得全场瞩目。
她个子清窈,五官精致,气质凌然。微挑的桃花眼下点缀颗清冷小痣,凝脂雪肤,楚婉羸弱。
食不知味,南楚之所以妥协,只为一个人。
子夜幽寂,齐侯之女旧疾复发,缠绵病榻。
南宫筠锦衣夜行,暗自探看。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雅室忽传短促哀嚎。
闺房猩红,香台供奉的观音眼眸低垂,悲悯疏漠。
意识昏沉,南楚黑眸凝向佛龛:“愿上苍垂怜,信女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