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刻骨的鲜血,掩埋的真相
数千载之前,妖神葑以降世,她生于六界禁域的血屠林之中,修炼上百载方成人形,据神魔秘录记载,她常一身紫衣,暗紫色的妖气与猩红瞳孔、翠青妖印是她生来的特征,而她也便于她降世的那几日,在血屠林占地为王,更是教血屠林所有的魑魅魍魉、邪祟妖魔皆闻风丧胆,后来,她以一具人身踏入人间,也正于那一刻起,六界乃便不得安宁了。
她一出血屠林、踏入人间,便恶意引诱了那还正在人间历劫的神族之后,还将他的心挖了去,予以自己,甚至在得了那神族的心后还贪得无厌、不甚满足,将念头打到了六界身上,那时的她正处于鼎盛时期,强得骇人,徒手便将六界捅了个足朝天[1],而此祸最终,还是动用了神域十二神与初代神女的力量方才解决,但行刑之时,一向公正的十二神却并未处以死刑,其中缘故,却只是因那颗被抢来的七窍玲珑心。[2]
身为神域神女,她自是知那颗心之用,却不知十二神为何将这至纯至净之心留于一穷凶极恶之妖体内,更不明白。
后来,她被诸神在诛仙台之上,剥去六识,剔去根骨与记忆,丢入轮回道,为龙神之子赑屃挡劫七世,以赎罪之。
其实若溯回至原本去,她也并未有这般难以对付,上古时期,此女仅是蚩尤体内的一缕恶魂,并未修炼出人形,更未有这具身体与自主意识,可因那一场神魔大战,造就了她。
神魔大战那日,九大正神同邪神蚩尤于九黎山大战好几日,但最终是以蚩尤战败消散结束,此后,九黎山蚩尤一族也遭之波及,全数被神族诛杀,可诸神倒是未曾想,竟教蚩尤体内的恶魂逃了去,还教她修炼成人,祸乱六界,也未曾想要动用如此多层的封印,方才将她的戾气压下,不过也仅有几百载,几百载后,她体内的妖气依旧会破除封印,祸乱六界。
这便是神魔秘录之上记载的,妖神葑以。
公孙无离看着眼前不远之处的妖身任关山,思绪从遥远的回忆之中被拉了回来,她见女子周遭浓郁的妖气萦绕着,可并未有她前世屠戮六界之时的高且盛,那便证明,现下的她并不全是那时妖神葑以的她,而是有一半这一世的她的意识,若忖度的未错的话,这一世的她并不欲教这所谓的妖神占据她的身体,看来,这一世的她还是个随心自主之人,但公孙无离很清楚,那并不代表她背暗投明[3],仅是她并未完全恢复记忆罢了,若待她完全恢复记忆,她又会变回葑以。
定要在她完全恢复记忆之前,助赑屃殿下平安历过情劫。
公孙无离心中想着,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
密室之中,任关山失控地以葑以之身随手攻击室内、室外之人,不过几息,在场的大多之人便皆被她的妖气撞得体无完肤、伤痕累累,她踩在由蚩尤头颅所化的凶兽饕餮之上,一双异瞳冷淡地俯视着在场之人,唇边不屑的笑犹她一般狂妄。
姜姒与外头的唐家庄几长老、弟子早已重伤晕了去,方圆百里除室外较远的四人、暗处的公孙无离与室内的沈景喻还清醒着之外,再无他人,外头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因她似是走火入魔了,此刻前去,是最为愚蠢之法,即便是身为神域神女的公孙无离亦是,毕竟这是在人界,她法力受制不说,还须得遵守人界规矩、护人界平安,若有半分差池,便得不偿失。
沈景喻倒在地上,以最后的力气,颤着睫与唇,满面血迹、眼眶微红地半撑起来望着她,绝望开始笼罩他的心。
沈景喻不知为何,他受以她的重击之后还可清醒,也不知为何,本该是肉体凡胎的任姑娘忽而之间变成了妖邪,他只知,她往昔同他道的那些,现如今,他不得不信了,而以他的身份,他亦不得不同她刀剑相向了。
可为何……为何他会如此痛苦呢?
降妖除魔、匡扶正义,不应是他茅山弟子该做之事么?
为何呢?为何会如此痛苦呢?
想起之前,他太过自以为是,总以为她并非什么真正的邪祟,并非是心甘情愿修习邪术,是被迫走上歪门邪道,甚至还大言不惭地道下那番欺师灭祖之誓,满心满目之中皆是被她幻化而出的女子,以用来欺骗他的任姑娘,这是他生平二十几载来,犯的最为致命的错,动的最为不该的念与情。
任关山似有所感,看了过去,二人四目相对,战后满是硝烟的密室静得过分,只要有半分动静便会被收入耳中。
后来,她一个瞬移便闪去了少年的跟前。
任关山伸出一只手,狠狠掐住他,将其提了起来,她力气使得颇大,似是不予他半分转圜余地,唇边的笑更为不屑。
“好久不见,赑屃。”
沈景喻的睫与唇颤得更烈,身侧的手无力地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一片死寂的密室之中,不知是谁的心跳与呼吸乱了分寸,一声声砸在心上,如滚烫的火,轻而易举地燎起一身火热,这温度烧得他眼底不由自主地浮起泪花。
密室之外,公孙无离及司徒镜、慕容均三人见此之状,皆心头一惊,更是各自快速作出应对反应,前者是立马往沈景喻体内传了一道法印,以护他性命无忧,而后者则是在后方偷偷起了一法阵,予他疗伤之用,他二人仍不敢上前,此妖女来历不明,不知是何阶之妖,更未看透弱点,若贸然上前非但救不下师兄,还会把自个儿搭进去,况且队伍之中最强的大师姐倒下了,他们进去被大多打倒了倒无所谓,但救不下师兄,他们的牺牲也并不值得,人活着便还有希望,死了便什么皆没了。
然圆月温鹤之念着任关山处于上风,也不管她究竟是幽冥之人还是妖,从未曾上前去予她寻麻烦。
室内,满室的典籍与秘录早已被妖气打散,在二人眼前翻飞,饕餮于原地重伤遍身、动弹不得,一张张往下落的、写满历史与法术的纸页之间,是二人第一回的深切对视。
任关山的额间花印隐隐闪动,她的全身若隐若现地现出一串又一串的金光符文,她知晓,这是那道禁锢在警告她,更是在试图救下他,她对此不予理会,手上使了使了力,想借了此妖的手杀了他,可未曾料,那道禁锢似是被激怒了,竟加强了对她的禁锢,灼骨抽髓、撕心裂肺一般的痛席卷而来,即便是这般的一副妖身,竟也避免不了这类摧残之痛。
她满额冷汗,唇角发白,忍着痛欲继续使力,但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道记忆,教她手不由的松了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