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笑面春风,你来我往,好不自在。
须臾,一匈奴侍卫悄无声息走至扶邈身边,委颈于他耳边呢语一言,扶邈听了,眼底暗生兴奋,但他又压了压,小幅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知晓,让侍卫下去等候。
侍卫走后,扶邈恢复那酌酒之势,随后,他又佯装无意看了眼高台之上的回纥可汗,然当见了那可汗并无什么异象之时,他便安下心来,静俟他插于王宫之外的军队。
而那队匈奴军也按定计之中那般,未教他俟之过久,很快,他们便盛气凌人、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
他们个个穿盔提刀,嚣张跋扈,王宫大殿之上的乐师、舞姬吓得纷纷都停了弹奏、作舞,还乱作一团。
座下纷乱不堪,而座上之人却可面不改色、泰然处之。
回纥可汗挑了挑眉,云淡风轻地笑着,问道:“首领这是何意也?怎地议和带如此之多的匈奴军?”
扶邈举起金樽酒杯,手肘撑着桌面,他唇边扬着一道得意之笑,看着它的杯身转了二圈,只见酒杯杯身迎着光,映出阵阵耀眼金光,几遽,他又放下了这金樽酒杯,站起身,看向了那座上的回纥可汗,道:“可汗这般淡定,倒是让本王出乎意料、刮目相看矣,不愧为名震北方的回纥可汗。”
真相尽于不言之中,回纥可汗也不与他客了气,道破他言中之意:“首领所谓的‘议和’……便是威胁本汉妥协么?”
扶邈走出围矮桌,边说道边于纷乱一片的王宫殿上走向中年男子,他道:“可汗忖度对了一半,不过……本王并非什么威胁,而为驯服,本王欲要拿下回纥汗国整座城池。”
扶邈已走至了回纥可汗的身旁,他正把玩着那腕间蛇虫,更纵容它们对他释放无边恶意,中年男子毫无惧色,仍笑着,道:“首领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要本汉的整座回纥汗国,就不怕……将内里撑裂么?”
扶邈眉目弯起,似在笑,又似在挑衅,他道:“这便不劳可汗费心了,可汗只需乖乖配合既可。”
回纥可汗眸色沉下二分:“若本汗不愿呢?”
扶邈笑意也替为了阴郁:“那可汗便莫怪本王动粗了。”
语落,本等于原地的匈奴军便一齐蜂拥而上,盔甲擦闪,刀光逼人,众匈奴军举刀霍霍向余下的乐师与舞姬,尖叫之声开始在耳边此起彼伏,扶邈好整以暇、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这一场血腥杀戮,他的注意力大多于现况之上,也未瞧见那身为俘虏、阶下之囚的回纥可汗,现下却仍一副云淡风轻之样。
扶邈边笑边威胁回纥可汗,回纥可汗未言,但扶邈威胁未几,局势便变了,本该只有杀戮、尖叫之声的局,却忽而替为了刀剑相错的声音,他一听此声,不由的看过去,而当见了眼前的一幕之时,面色瞬息黑了下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支回纥军,抵住了匈奴军的进攻,匈奴军刀下的乐师、舞姬趁机逃了,然他的匈奴军,与回纥军没几个回合,便也败其刀下,见状,扶邈整张脸更黑了。
怎会如此?按他之定计,分明应已将全数的回纥军皆歼灭了才是,怎还有漏网之鱼?不可能、不可能……
而当扶邈还在心中疯狂大喊不可能之际,回纥可汗便反客为主,一手便将他制服了,回纥可汗笑道:“首领觉现下如何?究竟是首领您棋高一着,还是本汗技高一筹呢?”
其实,从起初扶邈与匈奴侍卫交谈之后,他便将他的笑与心中所想尽收眼底、看了个穿,可他并未戳穿他,仍一副若无其事之样,为的便是俟以他的下一步,再下一步,再下一步……他为的,便是至了最后,将其引入他的圈套之中,一网打尽,而那身为匈奴首领扶邈,也并非教他“失望”,上赶着往陷阱内跳,这倒是教他得来全不费功夫。
只听扶邈不甘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倒是硬气。”听此,回纥可汗笑意染上揶揄,之后,他顿了一息,又道:“不过……本汗不会杀首领。”
扶邈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只听他继续道:“本汗非但不会杀首领,还会同首领您恢复‘议和’——”
“但很可惜,这一回,‘议和’的主导者,为本汗。”
***
咋夜间同一时间,姜姒一行人又重返旧地,可这一回,三人未有带上任关山、王禄二人。
一来,是为防以分心,二来,是为加快效率。
咋夜的捉鬼定计因分散了她三人的力量,使得她三人效率降低,亦使得那鬼在眼皮子底下逃脱,但其实,咋夜倒也算得有收获,至少是把那鬼的原身逼出来了。
而今夜,她三人定要将那鬼缉拿归案。
只不过,此一回来收鬼,那鬼似是因咋夜之事变聪慧了,竟还会与他三人耍起了摸瞎子。[1]
他们往东,它便往西。
他们往南,它便往北。
眼前是画皮鬼的鬼影,耳边是画皮鬼的笑声。
但却不论如何皆抓不到它。
准确来说,应是压根就没看见它的全身。
诸类种种,惹得三人颞颥[2]直跳。
可他们并非什么轻而易举便半途而废、打退堂鼓之人,毕竟当初,要入茅山、成为茅山降妖除魔的捉妖师,首要条件便是坚韧不屈,若连如此皆做不到,便不配为茅山弟子,故,他们不会在此关头退缩,它要耍,他们便陪它耍个痛快。
於是,三人陪它耍了起来。
他们兵分三路,在每一路的巷、径、道发现它的踪影之时,便会布下一道结界,将那处封锁,随后,又走到下一巷、径、道的房檐之上,守株待兔,他们以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直至那鬼被逼得无路可逃、无路可退之时,方才停下。
姜姒等人围上画皮鬼。
画皮鬼还欲搏上一搏,释放鬼气便想要攻击几人,但却被那为首女子作法破掉,它被狠狠打伤于地,天地四方是灭它的结界,眼前是迂腐虚伪的正道之人,而它这幅鬼身也不能再破界而出了,它唇边开始勾起讽意的笑。
姜姒一剑指向它,冷道:“画皮鬼,束手就擒。”
画皮鬼望着她,笑意更深,它抖肩笑着,一直笑着,甚至笑着笑着还发出了声,空灵怪异,颇刺人耳。
三人不知它为何笑,仅是盯着它,似是生怕它跑了。
几息,只见它停了笑,扫视他们一圈,讥诮问道:“自诩正派的修道之人,当真是护的正道么?”
语毕,天地之间突然被一片白光袭裹,泯灭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