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录三,顾名思义,为六界录的第三册,也正如她所言,记载各界术法,为上等的宝物。
不过,此等宝物连江湖各派的长老、掌门人、亡命徒,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寻以此录,但却难求一册,她如何寻得矣?又为何使出此录来助他们?这太教人匪夷所思。
王禄未作过小把戏,也未插过嘴,因他压根不敢于少女眼下作小把戏,也不敢插嘴。
只听那姜姒再而问道:“六界录三乃上等宝物,姑娘为何使出此录来助我们?而并非坐收渔翁之利呢?”
言外之意,她的意图并不清白,招人怀疑。
公孙无离低笑,道:“江湖女儿,本就为一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我等江湖女儿应做的么?又何来坐收渔翁一说呢?如若,姑娘还是怀疑在下,大可现下一剑将在下了结,在下绝不还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姜姒二眸静盯着她,与她二相对峙,公孙无离毫无畏惧,直迎她的审视,甚至还伸出手将佩剑予她,似是要以死明志那般,这一幕瞧得一旁的慕容钧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未曾料,只是几息,姜姒便松了口,还收了佩剑。
姜姒问道:“那姑娘不妨说说,我等当如何?”
六界录只囫囵记载了各术法起源、益坏处、力量强弱、何地何人拥之,并未直接点破破解之法,令人云里雾里。
公孙无离知晓,她信她了,於是,她收回予剑之作为,又娓娓道来:“此界无坚不摧,暂无解,外界者攻不进,入界者出不来,因入界者一入界便会被剥了一身法力内力,无法力无内力,只得以肉体凡胎硬拼,我等可做的也只有等。”
“或生或死,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
界内,任关山、沈景喻二人正一前一后行走于满是黑雾的鬼域之中,步步小心,欲以最快速度寻出那破口,但他们每走一步,脚下便软一分,似是力气在被那无名诡气抽丝剥茧。
任关山手中紧握剧烈晃动的七杀,力气被一丝又丝抽走,脚下生铁一般地重,少顷,她额间的花印忽而泛红起来。
任关山脑中又开始闪过一幕幕记忆,鬼域、蛊毒、黑气、厉鬼、鬼妇人、金光符文……然至了那最后一幕之时,任关山全力稳心神,欲要一探究竟,却不料,一道措手不及的外力与唤声打碎了那一幕:“姑娘,我们好似……”
任关山下意识拔剑,抵于那人脖上,当瞧见是沈景喻之时,不禁沉下脸色,她收剑不耐道:“作甚?”
沈景喻惊魂未定,但在瞧见她苍白的脸色之时,瞬息便将他方才欲要道以之事抛诸脑后,他垂首问道:“姑娘,你脸色不太好,是否已没力气了,如若没力气……”
任关山没耐心听他讲废话,蹙眉打断道:“这位捉妖师,恳请你稳重一些,眼下,何事重要,何事不重要,你须得要分清,倘若不想我们皆葬身此地,便不要多嘴。”
沈景喻复而感以尴尬与羞耻,他立马道歉道:“抱歉,在下只是看姑娘脸色不大好,想助姑娘一把罢了,且,我方才想予姑娘道说之事,也并非废话,在下是想说,我们好似是迷了道了,一直于原地周而复始。”
从他二人开始寻破口之际,沈景喻便于一路上作了记号,然他二人走了这般之久,却一直留于原地,压根就没走出过这一道,甚至还消耗了那般之多的力气,不过,奇怪的是,他受的影响并未有任关山大,竟还可留心于异处?
“你瞧错了罢?我们不是一直在往前走么?只是道很长,走出去得费时间……”任关山眉头蹙得更甚,可说至一半,她脑中又恍然一闪,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来,她的头也更痛了。
任关山低头捂着脑袋,须臾之后,咬牙抬眼,却只见沈景喻不见踪影,周遭的一切皆变为了镜子,成排罗列,而每一面镜子之中皆有一女子,那些女子皆为她记忆之中的女子,也正如记忆之中一般的模糊不清,此刻,她方才反应过来,她中那邪祟的幻境了,至于为何只她一人中了幻境,便不得为知了。
任关山忍痛行走于幻境之中,一道上,她耳边分明一片死寂,却头痛欲裂,脚下水境荡开波纹,她无意低眸,瞧见的影子却没有面目,且,她脚下一使力,镜中女子便会震动一道。
她注意到此异象,心中大胆思忖一番。
莫非……这些镜子为它的本体?
她试探地使了使力,又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那些镜子于她的动作之下震动,见状,她再而使了使力,比首一回使得更厉,随后,她便看见那些镜子随她使力而震动得更厉。
任关山拔出匕首,她手掌心使力握向匕刃,掌心即刻破出一口,大片鲜血顺着匕刃往下淌,她因此清醒几分。
任关山又收了匕首,她握紧拳头,将血滴于腕间的傀儡线之上,一滴、二滴、三滴……直至那傀儡线通体冒起红光,之后,她将傀儡线取下,数绕几圈于七杀剑柄。
一息,傀儡线之上的红光便顺至七杀剑上,很快,傀儡线上所有的红光便全数顺完,之后,它又自动回归任关山腕间。
此法为傀儡术之中的密术之一,傀儡师须得以血祭术,祭法完毕,便可无尽抽取傀儡的气力[1]、内力,以填盈自个儿因外空虚的内里,若非身陷囹圄,她也不会使出。
七杀鸣颤,咣声出鞘。
任关山握上剑,剑上的力量便马上全数输予了她。
随即,她并指作法,二三步冲上去。
无数白剑骤现,紫光破空。
任关山使法控剑,腾空而起,只见紫色衣袂翻飞,额间花印绯红,她伸展二臂,二手控制无数柄剑,它们于她的控制之下,飞至空中,左右围着她,围成了一式剑阵。
任关山又高举起一手,于剑阵正中划了一符阵,符阵迸开大片金光,圈圈围剿于剑阵之身,她又收回高举之手,欲想开阵破境而出,但一股突然的噬心之痛教她忍不得般地顿了顿。
谢知韫已不行了么?身体恢复了怎还这般废物?如若并非她随身携之的傀儡线只有谢知韫的,她不会用这般弱的傀儡。
任关山啧声鄙夷,但即便如此,她也定要破了这幻境,不论付出如何代价,皆得破了这幻境。
於是,她强忍心头之痛,开阵破境,但因这一强行之举,她唇边开始不止地流血,胸口的噬心之痛也愈发强烈,甚至还被此幻境之力于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
不过好在,她还是将阵开了。
剑阵开,符文起,无数白剑染上金光,随任关山作法之势唰唰地坠落而下,四面八方击向幻境之中的镜子,镜面碎裂之声袭裹而来,接踵而至的,是隐隐起伏的唤声。
“姑娘、姑娘?!”
下一息。
砰——!!
幻境破碎,四分五裂,成千上万的碎片割开雾罩,将任关山送回了鬼域,她一抬眼,便看见了那邪祟的本体,而方才破境之时起,耳边便有的唤声,于此刻,得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