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刻,他几乎是恐惧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任谁本是凡间高高在上,处居要职的神官,法力早已是上乘,某一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可以是蝼蚁,那种冲击并非常人能够承受。
况且,眼前本是羸弱的少年,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
燕司封原本手指还有力,能够瞬间向远在京师的钦天监求救,但他却并未惊动一个人。
一来,他并不想出卖家底,毕竟这是秘辛,不得外传。二来.....要是被上位知晓,连活的机会都没有。
他只能浑身僵硬地看着方时序,不甘心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铆风之下,方时序脸色碎如星辰,他歪了一下头问燕司封:“被送去的姑娘不是活人了,你可知晓?”
此话一出,本是围堵在院前的乡民们躁动纷纷。
“......”
“不是活人,这是何意?”
“大巫......你不是说陈家才是被夺魄的吗?”
“他说的可是真的?”
燕司封听闻,冷汗涔涔而下。他忍不住瞥向了乡民们质疑的面孔,害怕一切暴露犹如平湖投石,搅乱了布下的阵局。
他还未回答,就听见逼问的人继续道:“看来他们早就知道,陈兰婷不是活人了。”
方时序压低了声音:“那这可是钦天监的授意?”
燕司封张了张口:“我......”
没等他解释,方时序又道:“你一个小小神官豢养大妖又有何用,应该是钦天监的主意。钦天监向来只听信于皇命,既是这样,那你真正授意之人难不成只能是......”
言尽于此,方时序未再继续点出那个人,因为无论出自何种目的,让无辜的人遭遇劫祸、命数全改,便是该受天谴的。就像灭门背后的真相,似被蒙于纸下的火,含糊不清却又凶险万分。
他心里知根知底,能撼动罪责的只能是当今的皇帝,可这却也是相悖的。
爹与皇帝的少年情谊一直有目共睹,从前共同的请愿便是天下长久昌盛,却不知从何开始他们横生变故,变成了背道而驰。
长辈们的恩怨,成了看不见的巨大锁链,因果之下更生因果,成了让方时序画地为牢的囚锁。
眼下,没想到疑似帝王的心思竟动在了离京师不远的百姓身上。
想时,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一皱眉,燕司封喉咙紧接着就动了一下。
他漆黑的眸色闪过了一丝狡黠,道着最后的侥幸心思:“与钦天监无关,这是我做的,我法力到了瓶颈想寻求突破,才对那河妖无支祁动了心思。”
“只可惜的是,他死了。她们不是活人,也是阵法的副作用,我也没想到......”燕司封双眸尽显枯色,可枯枝中却又逢了春色。很显然,他并不觉得可惜,相反是想隐瞒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满嘴的胡话。
若是凭他所说,那为什么陈兰芝的尸首上还有第二道枷锁?
方时序心下了然。
他紧紧盯着他,片刻后冷眼继续问道:“你没说实话。”
说这话时,他的寒意融在了眉眼里,并未落到眼尾处,像摸不透的雾。
燕司封脑中飞速转着,想弄清眼前这人的来历,想着他询问的目的。
然而,身旁等久了的迟让并不给他太久的机会。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他身上的迫压更沉了。
急得他出了一身湿汗,眼珠子都因为用力犯了红,呼吸已经喘不过来气。
这次,方时序放低了身子,凑近耳边的话更加凌厉:“生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还不交代?”
随之,燕司封身体上的重力越往下沉,五脏六腑都被搅混在了一起。
“你......”燕司封嘴巴开开合合数次,垂在身侧的手指攥成了拳,迫不得才挤出了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陈兰芝......”他挣扎着,“只要解了陈兰芝的执念,才能解了这个阵法。”
话音落下,方时序立刻看向了院门前黑压压的人群,却没瞧见半分陈兰芝的影子。
陈兰芝消失了,或者说,她是主动离开了。
执念是人间牵扯最深,也最为复杂的东西,它既可以成刃,斩人性命;也可以成缚,围困住魂魄。
燕司封便是利用了这点,控制住陈兰芝的魂魄,再施动禁术,让满覆执念的她成了阵眼的中心,怨怼的最深处。只有这样的阴霾散发而出,才能扰人思绪,困人心魄,最终导致魂魄和肉/身不得不分离。
第一道枷锁是豢养大妖,可是第二道魂魄与肉身分离,究竟又是要作何用处?
人的心思,有时候是全然悖的。燕司封所说的话,一半能信一半不能信。
方时序起身,随处抓了条绳索将燕司封捆缚起来。被缠绕的地方,迟让还封了力,压制住他的法力,不让他能够挣脱。
便是方才的那番言语,许多乡民们都围困上来,纷纷扰扰的想求得答惑。
当然,他们目色也凶神恶煞,并不想善了。
方时序挡在身前,神色严肃:“如果你们还想救自己的亲人,便让开道,不要耽误了正事。”
不知为何,只要对上了方时序的眼神,乡民们个个都面露惊色,不敢上前擅自起冲突。也是怪了,难不成他们看见方才那副动静是真怕了?
方时序心中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