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方时序看着迟让清冷平静的脸,恰似更深夜沉,寒风霜重。
他并未犹豫,他想回去国公府,守着那片残骸,受着百般的痛苦,等着迟让再来接他。
星河成幕,沿着他们的头顶顺流而去。方时序跟在迟让身后,仰起头看着漫天的星光,或许其中就有他国公府的一隅。
幽远的黄泉路上,少了魂魄的影子,显得更为孤寂和暗淡。方时序垂眸走在这条深不见底的长道上,忍不住朝前发问:“我叫方时序,敢问神仙你怎么称呼?”
迟让语气清冷:“神君,迟让。”
神君?
方时序咽了口唾沫,不敢再接问。没想到眼前这清高的人物是个比神仙更高阶位的神君。
很快,他们通过一道漩涡,重回了国公府。暮色拂动,方时序转身,还不及招呼一声,迟让连同那道黑色漩涡瞬间消失不见。他微滞一愣,消失得真快。
方时序在府内游荡了很久,直至疲惫不堪才走进了自己的寝房,睡在了熟悉的软塌上。可他并未安心闭眼,而是静静地感受着蔑于归墟的无明长夜里林影晃动风轻声起的动静。
仿佛遭遇的一切都是场梦,他看得见死去亲眷的阴魂,遇见了话本里才会描述的神君,还有什么源自于他仇恨的执念。以及现在的他,躺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死。
他还可以复仇吗?
方时序看着床幕上隐约浮动的纹路,他既然还没死透,顶着这副半鬼的躯壳,应该还算半个凡人?
想时,他便跃身而起,朝着府中后门走前。上一次,他妄想走出这里就被执念所布的结界阻拦。可是这一次,执念消除,说不定就能顺利走出去了。
他靠近门前,身贴在侧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自从随着时间的消逝,官兵们始终寻不到他的身影,已经减少了对府邸的防备。此时守在后门的两人都倚靠在门侧,累得闭眼沉睡。
方时序自知这是个机会,他并未决定从后门离开,而是忍着伤痛翻身覆墙,想从翻墙逃去。在飞跃上墙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四处除了守在门前的官兵,并无其他防范。
他蹑手蹑脚地轻功下墙,发现自己没有被任何的力量阻拦,一时情绪失禁,竟有些庆幸和感慨。就在转身携着满眼的恨意准备离开这处地方,却被众把火焰围困在前。
突如其来的困境让他不知所措,只见重重焰火起伏的叠影间走进来了一道熟悉的人影。竟是苓白羽,他手持着摇扇步履从容地走了过来,狐狸眼睛轻蔑地掺着笑意:“守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你自投罗网了。”
“苓白羽……”方时序恨意袭来,咬牙切齿,“你怎么在这儿……”
要知,后来的方时序才知晓苓白羽这奸诈阴险的小人,明面上是力受厉王信任的谋士,实则却是圣上派来的暗探,顺便藏有私心的他将中立的忠国公拉下了浑水。
苓白羽收起扇子,周身渐生冷意,他领着皇权的密旨,一直守在国公府四处。他了解方时序的为人,他放不下至亲至爱,绝会重回此地。所以这几天故意营造放松戒备的假象,只想引诱好为冲动的方时序上钩。
“怎么,看见我这么意外,我难道不了解你吗?”说罢,他嘴角微微上扬,“我可是最了解你的人了。”
“你……”说时,几名官兵冲上前去想束缚住方时序,可是伤痕累累的他仍有力劲,使劲地想挣脱出这一切。
苓白羽冷言道:“别再做无力的挣扎了,阿序。早点认罪了,早点解脱。”
“苓白羽……你别这么叫我。”方时序眼角殷红,“不需要你来对我定罪。”
苓白羽眉眼微挑:“阿序,你别怪我,若不是忠国公背叛圣上,你们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方时序:“你……你这个小人,一定不得好死。”
“嘴真硬。”苓白羽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将方时序拿下。
方时序被捆绑着压制在前,路过苓白羽时,他看见他双眼中傲意的锋芒。他们曾经是那么要好,他将他当作掏心置腹之人,如今却兵戈相见,不死不休。
哗地一阵烈焰冲起,方时序内心中被扼住喉颈窒息的感受越来越强烈,敲钟声震彻耳畔,他仿佛失去了神志一般,在那瞬间突然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神识。
“方时序!”耳畔的声音渐渐孱弱,他只听见了苓白羽讶异的嘶喊,“你……你中了什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