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修闻言,冷冷抿成直线的嘴角居然向上一挑:“你究竟是何人?”
观望在侧的方时序,从未在兄长脸上见过这种神情,既陌生又熟悉。他也不解迟让话中的意思,什么叫我的血溅在了石墙上,就有了兄长?
或者换句话说,有了藏在兄长体内的这个“东西”?
“你是谁?”方时序彻悟,问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本是伪装的方时修有些藏不住,却仍然表面故作镇定:“小子,你不会被他给迷惑了吧,连你兄长我都不认识了。”
方时序看着兄长神态又成了从前的样子,内心产生的疑虑又一次摇摆不定。
“你在担心什么,你不是一直……”
可话音未尽,迟让脸色冷淡,拎着玉如意将方时修刺穿。他转过头,望向了面目生白的方时序,抿着嘴,想要解释:“他不是你兄长。”
“我……我猜到了,可……”方时序心绪复杂,毕竟这“东西”顶着他兄长的模样,实在难以接受以这样的方式去解决它。
可责难的话还未脱出口,一团黑雾就从方时修的身体里抽离出来。黑雾滚滚,厚重地漂浮在半空。
“你这个外人。”黑雾声起,似撞钟敲响,“竟敢擅自清扰我们团聚。”
“若不是你出现,我早就可以让他沉浸在梦里,永远也不用再经历任何的痛苦了。”黑雾低沉的嗓诘问道,似隆隆的长鼓,似蒙蒙的阴霾。
“所以,这便是你肆意妄为困住这些生灵的理由吗?”迟让质问,神色严峻。
自从涉入这片结界,他就觉察到了这里有死去的魂魄。奇怪的是,魂魄的精气没有被吞噬干净,反而完好无损地散落在四处。
所以,他们看见的方时修,实则就是他自己的魂魄,被邪物覆上身,成了毫无意识的傀儡。虽是傀儡,却仍可说相同语气的话,做没有偏差的动作。
而这邪物……
迟让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边的方时序,正是源于这位少年的执念。许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怨念甚重,才生了这阴煞之物。
所以,邪物才想在结界内千方百计诱方时序入局,用片段的记忆让他恍惚神志,最后迷失自我。这样,他就能让方时序沉浸在幻象里。毕竟,它离不开方时序。
“什么意思?”方时序麻木不仁地愣在了原地,“还有其他人被困在这里?”
说完,他突然就清晰了。
能有哪些人,还能有哪些人……
和他一般,穿入这石墙的,不就是府内的亲眷吗?
难不成,这邪物困缚的都是他的亲眷们?
所以,他们穿入这石墙并不是去黄泉路……
所以,他们穿入这石墙也并非所愿……
震怒的决绝、忿恚,还有隐藏至深的一抹恨意与愕异都在他想通的瞬间,从眼底一掠而过。
遇见兄长时,他本以为是上天的眷顾,能在死前了无遗憾。可哪曾想到,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邪祟作乱。
“所以,我看到的……他们穿进墙内,都是因为你?”方时序问道,声音发抖,语气生冷。
黑雾重重应道:“怎么,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你自己睁眼看看,这里什么都有,有天有地,有你的家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受到迫害,永远都不会经历死亡。”
它继续涌动:“你不就是想要这样吗,永永远远和家人在一起,忘记黑暗,忘记痛苦。”
突然,四面八方有了动静。
消失的魂魄,个个都面色惨白,双眼失神,从不同的地方缓缓走近。就同灭门那夜穿入墙内一样,他们仿佛受到了同一个指令,行着同一个举动。
“你看……你快看他们……他们都在,一个不少,只要你愿意,他们都会留在这里陪着你,永永远远地陪着你。”黑雾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指示着魂魄靠近方时序。
可是这哪还是熟悉的家人?
这也不是他内心渴求的活着,平平安安和家人们余生顺遂地活着。
方时序死死盯着邪物,内心压迫得滞闷,眉眼间浮起了一层悲厉的杀意。他紧紧咬着后槽牙,从嘴里蹦出了一个一个切齿的字眼:“你没有权力去决定别人的死活……”
此话一出,四周攥着逼人的死寂。黑雾沉默,方时序也高涨着情绪。
他以为死去的亲人都已经去了往生,再也不用沉沦尘世,反复被屠戮的痛苦鞭笞一辈子。可他们是死了,死去的魂魄却仍然被困在这方天地,反复上演着残缺的记忆,永远都出不去。
被这破邪物掌控在手,活也活不了,死也死不成。他再也忍不住,借用手中的佩剑朝着黑雾刺去,可是袭去之际就突然消失在了手中。
黑雾冷嘲:“你用我化的剑……来刺我?”
“我做的这一切,我以为都是你想要的……到头来,你竟然不懂珍惜。”黑雾责问,字字都是谴责,“我本想留着你的神智,毕竟感念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出现。可是,现在看来没有任何必要了。”
黑雾:“既然你不想要,那就让我代替你去拥有这一切。”
“你……”方时序眼底隐隐作怒,“你到底是谁?”
“它就是你,是你根深于心的执念。”沉默了良久的迟让开口解释,手中的玉如意渗了杀意。
“……”
方时序不解,这邪物竟然源自于他,他竟然这么坏?
“不过,要想杀它。”迟让神色淡漠,“就得你死。”
?
话音刚落,玉如意突然化作了无数利刃齐齐朝着身后的方时序无情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