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陆锦和难受地转头,皱眉看着那个纪风在旁边上蹿下跳,“你能不能别乱动?”
“我是来看你输液输完没的。”他煞有介事地把病历本拿过来,翻动一下。
“你纯纯放屁,你看得懂再说。”陆锦和很想踢他一脚,“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我心灵感应。”
“去你的。”陆锦和低声笑了几声,然后瞬间感觉到脖子一股刺痛,开始激烈咳嗽。
“义肢?”纪风愣了一下。
“我已经半身不遂了,护士跟我讲的。”陆锦和艰难地对着天花板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他们打算先给我修补破损的器官,装上义肢。”
一个小护士推门进来:“打扰了,陆先生,我们现在去输血。”
“然后,我也烧伤了。”
几个医护人员走过来,把他的病床挪动,陆锦和的侧半边脸漏了出来,漂亮的脸蛋上有烧伤痕迹。
纪风嗓子像堵了块棉花。
“你得加快速度了。”陆锦和冲纪风眨了眨眼。
输液房内,纪风看着液体一滴滴滑入陆锦和体内,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陆锦和开口,他手里正攥着一个基因武器的事情。
倒是陆景恒先发消息过来:“写报告,加上误伤队友,罚十天禁闭。”
纪风:不是,我什么时候算误伤队友了??
但是他没敢发,他怕发了人头更加不敢保证了。
白恒的消息轻飘飘在上面飞过一句:洛诚垂危了,怕是醒不过来。
纪风:嗯,好,我知道了。
白恒:总督让我以后自己出任务,现在已经外派了一个任务下来,所以我们先告别了,纪副总督。
纪风关上了通讯器,陆锦和也慢慢被推了出来,护士端着个小板板走向他:“家属吗,器官修护签字。”
纪风潦草地签下名字,决定开口:“陆锦和。”
“嗯?”
“我们已经查到武器设备的来源了。”
“什么。”陆锦和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里,他正在调节手上的输液管的液滴速度。
“北方科技实验公司悄悄研究的基因武器,是你手里的吧。”
陆锦和调节的手指停下了,良久才冒出一句话:“不冻港帮以前的公司,我也不是非常清楚。”说着就开始摇摆不定的推拉手里的输液管。
“可是我听说,最近那里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势力变革。
公子哥冷笑了一声:“是吗,看来有人在我的地盘上闹事啊。”
纪风痛苦地咧咧嘴:“如果真的有这个人,这不是要跟你闹事的问题,这是要跟你争权的问题。”
“如果是真的,我会让他好看的。”陆锦和转头,生硬地塞给纪风一个完美的笑容。
夕阳斜斜照下来,凉风吹着一边的窗帘摆动,白色的病床被套被晒得金黄,像盖在公子身上的金毯。
“陆锦和。”纪风摆了摆头,“我现在要以首都副督查的名义逮捕你。”
陆锦和头也不回:“你当然可以逮捕,甚至可以现在执行。”
“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会很难受。”纪风声音有些哽咽。
“你一定要我直接讲出来不可?我跟你,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病床被推的很快,带着他离开纪风身边。
“你想说从监狱开始吗?”纪风嘴唇僵硬地抖动。
“我是说从出生开始,你看清楚了,你是一定要站在太阳底下的,我只能呆在阴影里。”陆锦和侧脸,能清晰的感受到,护士把病床往前推,脸上的温暖在慢慢消失。
纪风的脸也僵硬了,无助地咆哮起来:“那是基因武器,陆锦和!你全家八百遍都不够死的!”
护士走过来:“病房区,请安静,先生。”
院内走廊挂来一阵阴风,带着陆锦和最后一句话:
“没有家里人,我一个人死八百遍就可以了。”
“干什么,是不是惹得自己老婆不开心了?赶紧买点好的安慰一下。”老猫抱着手,坐在纪风那漂亮的实木办公桌上。
“没有。”纪风木着脸,键盘噼里啪啦写报告,像是盲目地打字机器。
“那怎么回事,一回来就这个表情。”老猫在办公室转了转,“这个办公室真不错,这复古的小感觉,都让我回到年轻的时候的感觉了,哎哟,这木地板。”
纪风瞥他一眼:“陆景恒就在这里,你是怎么敢这么招摇的?”
“怕什么,怕的应该是他。”老猫淡定地继续转悠。
“话说边境走到最后一环不应该是考核成为督查的人吗,你怎么是个自由身。”
“因为当年法庭判决我的时候,特地注明了我不得再任何机关单位任职。”
“法庭?”纪风抬起水杯,战术性喝了一口。
“我被陆景恒栽赃了,那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死人,哼。”他屁股一掀坐在窗台边,“话说你和陆锦和怎么了?”
“我们……关系破裂了。”
“哎,好不容易培养的内线。”
“内什么线,他是陆景恒的儿子。”
“什么?!”老猫背部一挺,差点从窗台掉下去,“他那些儿子居然还有活着的?我还以为都死光了呢?”
“陆锦和已经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基因武器,并且不愿意停止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纪风眼睑下的黑眼圈很厚,他继续开口,“我们已经是敌人了。”
“这屁大点娃娃想干嘛?”猫子挠了挠头,“但是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破案了。”
“已经没办法再调查下去了,调查行动变成了警方的反恐行动,即使上层支持,也不会交给督查去做的。”纪风放下手里举着半天的杯子。
“那你们就这样等着不冻港统治世界啊?救命,我可不喜欢青马身上的味道,算了,纪副督查,祝你好运,我可要提前享受世界去了。”猫子笑了两声,“我们算是别过。”说完转身从窗台翻了下去,一会传来轻盈的落地声音。
挺符合猫子这个外号的。
“咔哒。”陆景恒带着那张臭脸伸了进来,眼睛尖锐地扫了扫。
“在会客?”
“没有,您进来吧。”
“洛诚今天上午宣告退役。”
退役可以是人不在了,也可以是单纯退役。
“我知道了。”纪风麻木的心里掀起一阵不适,“他现在在哪?”
“保密。本来有一个追击黑客的任务要交给他,现在你来完成吧,这是卷宗,如果有什么问题和案件进展,你可以直接去他的屋子里找。”
“好的。”纪风点了点头,上司的皮鞋尖尖眼看就要擦到出去的门板上,突然他转过头来,“看来老猫是来过了,你却没有跟我说。”
纪风笑了笑:“陆总督好眼光。”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纪风嘴硬,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写自己的报告。
“少跟这种落马人物来往。”说完便出了去。看来是他是没觉得,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猫能对人有什么威胁,猫子的想法似乎也差不多,只想赶紧远离是非过退休生活。
纪风装蒜的样子也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突然隐隐感觉到一些失恋的痛苦感,自己一直在纠结基因武器,督查任务,却忽略掉一个对他本人非常重要的影响。
难道他们两个的感情,没有因为监狱和边境隔离,反倒是在一个案子上的意见不合而结束了吗。
他的心里一下从和通缉犯私通的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心里像缺了一块。
很疼。
麻醉效果过了,他们去摆弄他的伤口,很疼。
陆锦和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很快就好了。”上方飘来一个男医生的声音。
他还疼到忍不住去翻白眼,感觉快死了,这群人才放过对他的折磨。
“你一个人吗?”
“是……”陆锦和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看着很年轻的样子。”
“二十来岁。”陆锦和一边回答一边下意识警惕。
“你不清楚自己多大?我看你病例本这边写的23。”
“二十三岁吗……我是孤儿,什么时候出生我不知道。”
“孤儿。”医生像是陈述又像是一些疑问,不管怎么说,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是陆景恒那个死人爹,该不会真把自己岁数谎报了吧,他生那么多个,鬼记得哪个儿子生日啊。
“这样吧,我们待会给你测测骨龄,装在义肢需要详细的身体信息,不然不能装。”那个医生让护士把他推出去:“我叫明谨令,是你修复义肢的主治医生,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哦哦……好的。”陆锦和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想报名字,转念一想又不对,总不可能来个自我介绍吧!能把周围一票人吓死啊。
重新回到了落寞的病房,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台仪器还在响。
已经是晚上了,这次连站在窗外的交流的人都没有了。
他依然还是被吊在空中。
他依然还是自己一个人。
如果想陷害的炸弹就在周围,那他也躲不了。
他能放下戒备了,暂时。不只是有对不冻港的不信任,还有怕纪风的质问和公事公办的逮捕——说到底,两人是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