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诚完事后往车里一坐,真皮的车座微微反着蒙蒙的光,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能清晰的感到腺体分泌激素在身体里悄悄发挥作用,那股愉悦近乎强制的涌上来,手臂还留有夜场床被上的温和。
洛诚恍惚之间想到纪风那张脸,嘴角不控制的上扬,他疲惫地把头靠在方向盘上,瑟瑟地笑出声。
真可怜。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明明已经把他带回家了,却不能朝他前进半步,他又想起自己当初被关在边境时,是怎么靠纪风挣扎,活得撕心裂肺的。
他是他的光,他是他的光……
好不容易挺过来了……纪风却离他远了。洛诚收起嘴角,胸口有些发闷,他拿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对,到最后,他一定是他的。洛诚又微笑起来。
一定是他的——洛诚情不自禁笑出声。
洛诚给纪风准备了一个房间,到后半夜,纪风睡熟后,他突然听到家里的门被打开了。
机械音和脚步声很沉重,听起来有些许疲惫。
好像是洛诚。纪风迷迷糊糊地想着,被吵醒之后他也没又多想,把被子往肩上拽了拽,头往枕头挤了挤,继续睡。
睡着的人对时间总是没有什么概念,之后,他的房间门被打开了,然后,洛诚掀开他的被子钻进来。
纪风被悉悉碎碎吵醒,他眯着眼,看见洛诚的毛绒绒脑袋的挤进来。
他揉揉眼,清醒了至少一半。
“你干什么!”纪风的手按在他的背上想把他推出去。
“我就是想靠着你。”洛诚坐起来,靠在床头,黏黏糊糊地又想靠上来。
“不行,我有陆锦和!”纪风一边推着他一边往旁边躲,“你这是在……洛诚!”
洛诚停下了动作,手往后面缩了缩:“唔……对不起。”
纪风坐起来,胸口随着一呼一吸小小起伏。
“不,洛诚,不可以。”纪风小小声地说着。
是我把你害到这个地步的。纪风不敢直视那个眼睁得大大的孩子,他的眼里充满的委屈,思念自己恋人六年,最后希望的泡沫却将近破灭,肯定很难受,他想。
早知道,他就不该写那封信。
纪风咬咬牙,但他和陆锦和才是确定关系,他纪风总不能这么放荡吧,趁着陆锦和在坐牢,和自己发小搞上。
“不行。”纪风鼓起勇气和他对视,很认真很清晰的说。
洛诚好像一个人大醉后醒过酒来似的,他慢慢从床上起来,要回到自己房间。
“知道了。”临关上门前,他低低一声。
纪风盯着他轻轻把门关上,只感觉那块门板在黑暗里白得晃眼。
首都晚上没有下雨,今夜夜里静悄悄。
“陆锦和!”天蒙蒙亮的时候,狱警就哐当哐当地敲着监狱栏杆。
航一睁大了眼睛,紧张地看着陆锦和从床上爬下来。
“到!”陆锦和站直了,眨眨眼。
“出来!”狱警把钥匙掏出来,钥匙和钥匙孔摩擦声格外清脆。
“是。”陆锦和掏出一根皮筋把自己头发绑起来。
“你这头发要修理啊。”狱警皱着眉头看他,“走!”
两人一走,航一就从床上跳起来,双手紧扒着栏杆,抻直了头往陆锦和的方向看。
狱警踹了陆锦和一脚,把他带到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航一就看不到了,昨晚陆锦和和另一个帮派打起来的事,他们大概是知道了。
“一哥!”在对面的叫了他一声。
航一看着他,这个是首都那边的一个倒爷,叫乐仔,人很圆滑,据说是当时去不冻港倒文物的时候被抓到进了来,现在屁颠屁颠地跟着航一,总是在各个大佬面前混眼熟。
“干嘛?”
“锦爷犯啥事啦?”乐仔双手伸出栏杆,靠着。
“这关你什么事?”航一瞪着,“少来管闲事。”
“嘿嘿,就是想用这条信息搞点货,让一哥解解乏。”乐仔竖起两根手指,“怎么样?”
“你小子还挺懂事……两包不行。”航一扯着嘴角笑笑,然后竖起了手掌。
“好好,一哥要,锦爷也要,乐仔懂”乐仔从口袋里抽出一小片皱巴巴泛黄的纸和一根只有半截的铅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了朝他谄媚一笑。
然而陆锦和根本不吸烟。航一笑笑,这小孩还挺好骗。
“昨晚陆锦和捅了首都帮的那群人,用的是厨房的……”航一不说了,朝他勾了勾手指。
乐仔心领神会,从口袋里抽出一根好烟扔过来,航一把烟塞到掌心,一个狱卒刚好耀武扬威地耍着警棍走过。
他看了看两人:“你们干什么呢!”
“报告警官,我想伸伸手。”航一笑嘻嘻地把自己挂在栏杆上。
“报告警官,我也是。”乐仔把一根烟塞到他手里。
狱警走了。
“你还挺富。”航一斜眼看他,继续说下去,“他用的酱料瓶子,打碎之后捅进了一个人,捅在肚子上了,豁了很大一个口子,那人大概活不了了。”
“捅了谁。”乐仔又飞了两根好烟过来。
“是……”航一捏着两根烟,犹豫了一下,“首都帮的二爷,程林的侄子。”
乐仔愣住,这个可是在监狱里一群混混的老大,和警察是有关系的,警察让他舒服点,他帮警察治混混。
“陆锦和不简单。”乐仔若有所思地说了这么一句。
航一转身往床上躺,陆锦和那一下可是救了他,可这样一来,可就有的吃苦头。
还有,这人这么狠,也许他真的要考虑一下,要不要把陆锦和拉进不冻港的帮派。
“陆锦和。”警官把资料摔到他面前,“拿瓶子捅人这个,是你吧?”
“是的。”陆锦和坐得端端正正,不抵赖。
“他死了。”狱警敲敲桌子,“以后谁帮我管混混?陆锦和,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
“对不起。”陆锦和小小吃惊一下,“我只是出于自我防卫。”
“对不起。”狱警冷笑了一下,“对不起有用的话,你还会进来?”
陆锦和攥紧拳头,他恨成名都要恨到骨子里了,如果眼前的不是警官,他会马上跳起来掐住他的脖子。
“干什么?生气啦?坐好!”狱警一拍桌子,“一个月禁闭!”
然后他就被几个警察扔到小黑屋里,真真关禁闭去了。
门一关,就是无止境的黑暗和出乎意料的安静,陆锦和擦了擦刚刚手上气出的汗,往地板上一倒,把怀里的狗牌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挲着。
纪风两个字都快被他磨没了,陆锦和蜷缩在一块,眼泪有些委屈地流下来。
我不是恶人,我不是鸭子。
纪风穿那套制服,还是不太利索,洛诚靠在门框上,眼神奇怪。
“今早总部给我发了个案子,让你跟我去看看,以后我们就按搭档合作。”洛诚的语气平淡生硬,一股上下级的腔调,仿佛昨晚的事压根没发生过。
“是。”纪风紧了紧领带,太阳很明媚的照进来,照到脸色并不明媚的两个人脸上。
两人坐到座位上,洛诚开车,把档案扔到他身上。
“还是夜场的事,有个五级督查去夜场乱搞,被他要的两个男孩弄死了,现在他们人不见,尸体缺失部分。”洛诚打着方向盘,有意地提醒一声:“你也是老刑警了,不要被私人情感带跑偏。”
“我清楚。”纪风翻看着现场的照片,洛诚果然是了解他的,当纪风看到那两个男孩的照片,他就忍不住要去想陆锦和的脸。
那两个男孩一个二十一岁,一个十八岁,至于那个督查,之前就是因为去夜场乱搞违纪,被发配到督查,结果他死性不改,下场当然也很悲惨,被两个男孩掐死在美梦之中。
纪风一页页的看着案情陈述,他们是用手掐的,尸体缺失部分和陆锦和故意伤害时的位置差不多。
纪风沉默地关上档案,沉吟着。
“你想说罪有应得,是吧?”洛诚扫了一下他的脸,纪风脸色阴沉沉。
“我前几年也搞过几个案子,也是和夜场男孩有关,这些被卖到夜场的男孩都有一个特点。”洛诚笑笑,伸出一根手指。
“不算那些不敢反抗的,我发现他们对嫖客的报复情结特别大,而且都会把——”洛诚咳了两声,愣是把自己的话打断“陆锦和从业这么久,跟这些男孩比起来他已经很温柔了。”洛诚扒拉着档位,把空调调低了一些。
纪风望着窗外的雾霾和星点霓虹,喃喃说着:“当初陆锦和和我交往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有很多伤,淤伤割伤,烟头烫伤,骨头也有错位的问题,还有,陆锦和有传染病,不是母婴传下来的,是后天交往感染的。”
洛诚吹了声口哨,表示同意,这是他俩以前讨论案情时的习惯:“所以你怎么想呢?”
“这个案子在昨晚凌晨四点发生,五点服务人员发现不对劲,警察封锁了那片区域,依我看,他们应该还没时间逃跑,还在那个区域里面。”
“不错,纪风还是纪风,我也是这么想的。”洛诚点点头,“我打算到现场和仿生人一起追踪痕迹,尽快速战速决。”
纪风还在沉思。
“你是不是在想谁是主犯,谁是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