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本身就有保暖层,厚厚地绒毛贴紧他的后背,但是陆锦和里面仅仅穿了一层薄薄的睡衣,雨衣和保暖服能带给他的热量相当有限。
他走的越来越快,深夜首都的巷子里,每一条都有都市传说,更何况,他现在一个人披着警用雨衣,是极其容易被攻击的对象。
纪风不在和成名带给他的不安全感越来越深,周围商铺都是关着门的,街道上灯光昏暗,只有楼上住户亮着灯。
陆锦和感觉自己在罪恶的道路上走T台,图谋不轨的人在盯着他看。
他咬咬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疯跑起来,往公交站的方向冲,雨下得很大,路面排水还不够迅速,一层水在硬邦邦的道路上厚积起来,他在路上跑,积水被他踏飞。
和小时候在孤儿院门口玩积水时不一样,这样一点都不好玩,陆锦和攥着的拳头在出冷汗。
纪风,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他飞奔到公交车站,晚班车刚好在车站前停下来,陆锦和毫不犹豫冲上去,车上空无一人,是自动驾驶。
他回头,看着公交车上的车门慢慢移动关闭,一颗悬着的心才暂时放下来。
今天晚上是纪风一个人自己住,秦能在不冻港医院接受治疗,而陈河要和他避嫌。
虽然说纪风并不是蓄意杀害李正,但是他确实开枪了,在不清楚目标的情况下贸然开枪,击杀了队友,属于过失,是要被处分停职的。
还有,纪风违纪开枪,也要扣分。
这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以来最糟糕的一个月,先是擅自开枪,然后是队友失踪,紧接着被督查找上门,最后来一句被他射中的人是自己师父,他又要被处分停职。
这回纪风不仅仅是郁闷了,还是难受,他失魂落魄地把阳台大开,让寒风呼啦啦地往里面吹。
拜酒店暖气系统所赐,他没有在不冻港的零下五十度的半夜里被冻死。
纪风躺在床上,没沐浴也没更衣,今晚忘记给陆锦和打电话,他现在怎么样?再干什么呢?纪风转头看了一眼酒店放置再床头柜的电子闹钟,现在十一点,陆锦和该睡觉了吧。
不过,真的好想听一听他的声音啊。纪风翻了个身,深深吐气,眼前又浮现起那小狐狸的脸。
还是给他打打电话。
纪风翻了个身起来,他有些渴了,想下楼买点东西喝,回来再给陆锦和打电话。他顶着头顶的鸡窝,裹了裹警用大衣吭哧吭哧的下楼,楼梯很干净,酒店大堂,几个流浪汉睡在厅堂的沙发上。
不冻港的夜晚很冷,工作人员出于名誉,没有赶走他们,任由他们躺在那里。
纪风眯着眼往大堂的街道上看,现在外面正在刮着暴风雪,街道黑糊糊,没什么人经过,车辆也是一会才一两辆。
对面街道上有台自动售货机。纪风走到门口,扣住了自己大衣上的帽子,趁着没有车的时候冲过马路。
售货机旁边也有流浪汉,因为售货机机体是暖的,他们有些人身上装着义肢,有的没有,看到纪风来,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向这个警官看。
纪风被冻得哆哆嗦嗦,迅速买了一瓶伏特加,回身冲回去,车辆在他面前一点的地方飞速冲过,好险,差点命丧黄泉。
脚步踏回酒店,他才感到温暖,那些个流浪汉,是怎么在零下五十度的低温的室外活着的。
他一边开瓶盖喝酒,一边慢腾腾地走回房间,今晚只想一醉方休。
纪风重新回到卧室,趴在阳台上,有暖气保护,暂时不用担心寒风会把他冻伤,他喝着酒打开了手机,醉意朦胧地找着陆锦和的通讯录。
伏特加的劲很足,他平常不怎么喝酒,今天一下子就喝上头,手指敲屏幕,敲错好几次都没有点到陆锦和的通话键。
通话在拨过去,纪风瞪着不冻港风雪中在远方的高楼大厦,细细碎碎地灯光传来。
陆锦和没接。
听到提示音的时候,纪风愣了一下,犹豫片刻之后又打过去。
他喝醉了是事实,也很需要有个人来安慰他,他只需要听听陆锦和的声音就好了。
让他听到就好了……
陆锦和还在坐公交,地铁晚上已经停运。
他看着车窗反射着的自己,也想着纪风。实际上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纪风,纪风是否真心喜欢陆锦和。
自己这边的答案是肯定的,纪风就不知道了,也许,他只是喜欢洛诚,只是因为陆锦和和洛诚都是长头发。
长头发……陆锦和这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太紧张了,头发没扎,他把手腕上的皮筋取下来,对着车窗给自己束头发。
但是不得不说,纪风对他的照顾很到位,最让陆锦和感动的就是他对自己身体的态度,在一起这么久了,除了手和脖子以上的地方,纪风连他的皮肤都没摸过。
陆锦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的脸蛋确实很讨喜,不知道纪风是怎么忍住的,从这点出发,陆锦和认为,不可能因为陆锦和像洛诚而忍住自己的冲动。
有这一点就够了,陆锦和想着,他这次回来,一定要让纪风舒舒服服,自己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把身体给他是最好的。
他警惕地听着公交车到站的位置,单纯又天真地想。
打了快五次,陆锦和还是没接。
纪风捂住脑袋,莫不是警队已经告诉陆锦和纪风的恶劣行为?陆锦和不想再理他这么个伪君子了?
趴在阳台上,他慢慢把整瓶伏特加给喝完,酒瓶被随意放置在阳台上,他撑不住了,眼皮很黏,手指下意识滑动软件看了看资讯,接着就跌跌撞撞找到自己那张床,咚的一下躺上去。
又困又醉,他想,余光看到阳台上的窗门没关,算了吧,他动不了。
寒风经过暖气成了暖风,一阵阵风吹过纪风的脸颊,恍惚之中,他还感觉得到自己的头发被轻轻撩动,酒精地催化下,把他带回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他看见了洛诚,洛诚和他打招呼,手里还夹着一封信。
他好奇地问洛诚,信纸上写的是什么。洛诚把信递给了他,扭扭捏捏地,跟他说不要打开信封。
太阳很大,微风吹动树叶,哗哗响。纪风热得有些出汗了,他把冬装的衣领扯扯。
纪风太想知道信纸里的是什么了,撕开一看。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
他抖了抖信纸,这封表白信不是他给洛诚的吗?洛诚把信纸从他手里大飞,然后扑到了他身上。
“纪风,我喜欢你!”
“嗯?”纪风下意识地要推开他,冷汗热汗一阵阵的出。
“怎么了?我们不是一直都——”
“可是我已经有陆锦和了。”纪风把他从他身上扒拉下去。
“谁是陆锦和,陆锦和是谁啊!喂!”洛诚揪住他衣领,“他是谁!你给我解释清楚!”
陆锦和是谁,纪风眨眨眼,“是从夜场出来的——”
“好啊,你看上那种人渣,居然看不上我,你个吃里扒外的浪费我四年感情,纪风,我真是瞎了狗眼!”洛诚把手里的纸团揉起来,扔到他脸上。
纪风感觉到一阵阵窒息,他感觉空气很热很热,浑身都在出汗。
“洛诚等等!”纪风伸手揪住他的后领。洛诚抽出枪来指着他,纪风站住了。
“你这辈子不能找别人,只能爱我一个!”他渐渐感觉自己看不到洛诚的眼神,只是很紧张。
然后陆锦和就出现在了身边,他指着纪风。
“纪风,你……说好的和我一起呢?”
“不是,我——”纪风慌忙地到处看,局面他没发控制,他很想深吸一口气,好好想想怎么解释。
“砰!”洛诚开枪了。
纪风猛地一惊,身体肌肉不自觉地一缩,他惊醒,一身汗,身上的衣服没脱,再加上房间的暖气系统判断道他睡着,就自动调节室内温度。
所以才会热乎乎,纪风揉揉眼,发现自己流泪了,他深呼吸,身体没反应过来,他细细地感知着指头的感觉,慢慢把身上厚重的衣服给脱下来,盖上被子。
该死,酒喝多了,一股呕吐感冲上了来。
纪风摸索着站起来,冲到了卫生间,等到吐干净之后才出来。他扶着墙,那一旁的电子闹钟还在尽职尽责的显示着时间。
现在是五点,不冻港的天还没亮,黑漆漆的。
纪风爬上床,感觉明显比刚刚好了许多,他想起刚刚的那个梦,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对啊,他想好好地对待陆锦和,但是始终迈不过洛诚的那一段感情。
陆锦和也不会接受这样的替身行为吧,把他当成洛诚,纪风的心里过意不去,陆锦和是个非常好的人。
他平躺着理理被子。
“你在想什么呢?洛诚已经是死人了啊。”他合上眼,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
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