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位姐姐已经给了我报酬。”
乞儿跑开,顾如歌望着那封信,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信展开,如是写道:
如歌,不必来找我,我还有些想不通,理不清,细细想来我与太子殿下的每一次相处,他都是个极为温良俭让的人,从来没有过言语轻佻,行为放浪,是故在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偏执地以为你是觉得太子殿下会在猜到你我二人身份之后,将之上报,却忽视了你真正担忧的是你我二人、是爹娘与兄长、是整个顾家,可上次与殿下分别之时,我已经与他约定好要一起去登绵山,去尝西市新铺子,就算是要与殿下断绝往来,也该有个好的由头,而不是平白让人担忧,你也不必担忧,我会回来的。
……
顾如歌回到府中,坐在窗边,越过那株桃树,看向似玉的屋子,心中仍是隐隐担忧。
天色渐渐昏暗,皇宫御书房中烛影摇动,太子站在一侧,等待皇帝批阅奏折。
“你可怪朕将你叫来,只让你站着却一句话也不同你说?”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儿臣无怨。”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合上,起身走向摆着棋盘的罗汉床。
“过来下棋吧。”
“是。”
皇帝手握白子,示意太子先行落子。
“世人都说黑子占先手,胜率十之八九,你如何看?”
“黑子先行虽说占据了先手进攻、率先布局、占据要点的优势,却也须得贴目抵消,再者就算是黑子先行,可若是不敌白子计谋畴略,也一样会败,故而此话大多只在计高者身上应验。”
皇帝置之不语,继续下棋,太子拿不准皇帝的意思,也不再多言,直到皇帝落下又一子,太子停下了继续落子的动作。
“儿臣不及父皇的棋艺,败了。”
“你也是由大儒教导的,不差,只不过是朕比你多活了数十年罢了。”
太子一听此话心中大惊,立即跪地。
“儿臣愚钝,还望父皇点明。”
皇帝深深看向低伏着脊背的太子。
“羽林卫来报,说你近日总在坊市间徘徊,还数次甩掉你的暗卫,朕不愿深究下去,你是一国太子,多少人盯着你,若是想保住这个位置,你自己该明白如何决断。”
“儿臣谨遵教诲!”
“去吧。”
“儿臣告退。”
轿辇行在宫道中,月色无垠,将这条长长的宫道照亮。
“殿下,陛下的意思……”
“明日再出宫一趟。”
“殿下,可是陛下今日已经……”
“你既叫孤一声殿下,那罪责就落不到你头上,明日不用你跟着,孤独自去。”
“殿下独身一人实在危险,还是带上几名暗卫。”
“这天下,这都城,这皇宫,都在父皇的掌控之中,就连孤这个太子也不例外。”
内侍不再说话,周遭寂静,只余风穿行的呼呼声响。
皇宫西角荒废的宫院中,一片荒乱骇人的黑暗中,有两人正以鸟鸣接头。
“太子明日独身出宫,是为可乘之机。”
另一人立即将消息写在绢布之上,塞到信鸽脚环里。
那白鸽自手中得以自由,翙翙振翅,融入夜色之中。
次日,御花园中娇艳欲滴的花朵都沾满了露珠,一只染了丹蔻的纤纤柔荑正轻轻抚弄着,将露珠一一聚拢打散,最后捻下一片花瓣,揉搓撕扯,直到花瓣软烂如泥,才随意丢回泥中。
婢女小心翼翼地递上罗帕,女人接过。
“贵妃娘娘。”
来人停下行礼,谨慎的看了看四周。
贵妃抬手屏退众人,来人这才上前附在贵妃近前说了几句。
贵妃眼中藏不住的喜悦,待人离去后又重新挑起那多已经耷拉的花,目光渐渐凶狠。
“听说皇后娘娘最近喜欢上了插花,本宫看这与花园里的都开得明艳喜人,你们都趁着此刻露珠凝结,正是新鲜的时候,挑些好的摘了,送到皇后娘娘宫中去,就说本宫祝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诸事顺遂。”
贵妃又低头思索一番。
“若是让本宫知道你们送去了一朵残品,惹了皇后娘娘生气大怒牵涉本宫,那你们一个都也别想置身事外。”
说罢,扬起嘴角,满意离去,余下宫人们相视良久,这才颤抖着手脚摘花。
阖宫上下都知道,皇后与贵妃不和,谁人也不知道贵妃今日之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没人知道这些花送到皇后那去后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后,却又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