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琅低头细细打量碧铃的脸,看得久了,就挪不开眼睛了。
该怎么形容碧铃呢,褪去枫铃馆的花灯夜色,在阴雨天昏暗晦涩室内沉睡的碧铃像个能被拥入怀中的寻常人。
勾人夺魄的眼神被轻薄的眼皮遮住,因为睡不安稳和连日的奔波,他的眼下不是碧青混金箔描绘的眼线,而是疲倦的青黑,原先嘴角点翠的位置也有些起皮,但就是这样的模样,李青琅能清楚地肯定,他从来都不是仰慕南阁花魁的宾客,他喜欢的就是这个人。
碧铃的睡颜显得有些无害和纯真,用这样的表情毫不设防地在李青琅的怀中沉沉睡去,让李青琅刚醒来有些混沌的脑子只能无意识地重复着爱意。
喜欢,喜欢……
可惜碧铃的睡颜李青琅没能继续欣赏,外头传来了驻臣大人的惊呼,一阵哗然间,使臣们都被吵醒,纷纷起身出了房门。
碧铃也迷迷糊糊醒来,睁眼就看到李青琅低着头看着他,上半身压了下来,胸膛紧贴着,李青琅虚虚撑在碧铃脸旁的手几乎没用力。
“青琅?你好重……”
碧铃刚醒的声音带着睡意浓厚的鼻音,李青琅含笑着低头噙住他的唇。
碧铃没怎么挣扎,甚至微微启唇接着犯困,任凭李青琅浅浅探索。
但是外头传来的一阵阵惊呼,让碧铃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撑着沉重的眼皮推着李青琅。
“外头怎么了……青琅去看看……”
李青琅却还在撒娇,蹭在碧铃小巧的唇上,沿着嘴角唇珠细碎地吻了一圈,粘人得紧。
触吻短暂离开温热细腻的皮肤,在这样的间隙里,李青琅小声说着:“喜欢碧铃,碧铃呢?……”
碧铃一手虚虚推着李青琅的前胸,一手挂着他的脖子:
“喜欢青琅,喜欢喜欢……你嘴有点臭……”
对于枫铃馆的作息而言,连续几日跟着护军早起早睡,碧铃还是没法很快就习惯的,被下了雨后凉爽了许多的天气和哗哗的雨声勾起的睡意难以打消,碧铃这半敷衍半哄,又似是迷糊间不设防的真话,让跟突然抽风开始闹人的狼一样莫名跟他腻歪的李青琅终于放他安稳睡回笼觉了。
李青琅哈哈笑着和碧铃分了开,碧铃倒回床上立刻又舒长了呼吸,再次睡着了。
李青琅穿好鞋袜,推门而出。
打开门的那一瞬,暴雨清新潮湿的空气立刻铺面钻进室内,挤走了所剩无几的燥热。
而李青琅看着回廊外的雨,有些咋舌,眼瞳因为惊讶猛地缩了缩。
难怪外头如此喧哗。
驻臣见李青琅也出了房门,小步快速地迎了上来,臧西的使臣面色不佳,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萨莉亚时不时点点头。
罗志担心地看着天。
“李将军!今年的暴雨季,天呐……老臣在栖霞做礼部驻臣今年第二十个年头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吓人的雨。”
天窗屋顶是用两整块木板对上拼合而成的,昨晚用粗粗的铰链关上后,屋顶沿边的避雷线可以防灾防劈。
毕竟回字形建筑中央的花园趴着象和狼,还有许多的树,雷暴的夜里,这样的建筑如果不关屋顶,中央的树很容易引雷。
但就算是这样,厚实到需要铰链和数十枚车轮、磨盘般大的齿轮才能开合的天窗顶依然在今早打开后,被发现靠外的一侧已经有着近十道焦黑的痕迹,有的细如车辙印,有的却粗得像老树的裂纹。
焦黑烧灼,摸上去粗粝碍手,那是雷电的鞭痕。
李青琅的心沉了沉。
平原齐北有着牧民的歌谣,热郁臧西有着棕榈芭蕉的口号,这些都是生活在这样环境下的人们智慧的结晶、生存经验的总结。
而至南作为丘陵之国、山之郡,也有自己流传的常识与民俗。
只有惊雷打闪却不下雨,那就是空雷,空雷越响,暴雨季越长,汛期越严重,雨量越大。
昨晚响了一夜的空雷,和此刻就已经密集到甚至看不清对面回廊上人的雨幕,敲打着使臣护军的心底,叫人心有戚戚,不觉都担忧起了前路。
雨势没有任何渐强的过程,似乎是眨眼前点点滴滴,眼一闭一睁之后就是连盆倾倒。
今天的雨就下得这样声势浩大,后面不知道还会大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