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睡了几个时辰了,哎呀,今天早上伯母就说了会下雨,我走的时候还是忘记拿上伞了。”
碧铃见李青琅羞赧,也不拆穿,在他身旁坐下,沏了杯凉茶:“现下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青琅和清平睡得香,我就没叫醒你俩。”
“这么晚了!”
“无妨,这么大的雨,就算是带了伞,恐怕也不宜出门吧,不然青琅在我这避一避,天放晴了再回也是一样的。”
李青琅面露纠结,碧铃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晚上在碧铃这留宿,回去指定会挨骂的。
他都能想象到伯母会说什么了:“李青琅!小小年纪!在烟花之地夜不归宿!”
有些头疼地托住了脑壳,李青琅扁着嘴对碧铃说道:“怕是不行,张伯伯倒还好,伯母肯定要骂我。”
碧铃却转了转眼珠,温和地凑近:“只是,若青琅淋雨回去,受了风寒再生了病,多不值当,伯母担心你,可我也心疼你呀。”
李青琅听见那句心疼,眼睛一亮,而后抬眼和碧铃对视上,咧嘴一笑:“嘿嘿,碧铃真好。”
“真傻,不对你好对谁好呀,这样吧,你写封信,告诉张大人你今晚有去处,叫他别担心,我叫人给你送去。”
李青琅也觉得可行,就起身准备去找纸笔,碧铃却摁下了他,缓缓起身进了内室,替他拿了来。
写完后,碧铃唤来仆役,叮嘱务必亲手送到张又嶙大人手中。
“为何叫仆役去送?方才我瞧着碧铃的小青鸟还在往外飞呢。”
“是吗?许是哪一只贪玩吧。”
……
晚膳传了两人份的,还配了酒,李青琅却不爱喝,只是咕嘟灌了杯凉茶。
喷香的鱼羹、糖醋鲤鱼,还有爽口的莼菜豆腐和清汤龙须菜,小桌上还摆了李青琅喜欢吃的松瓤卷酥,晚膳一水儿的都是小孩口味,李青琅就喜欢吃这些,这才觉得有些饿了,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碧铃给他夹菜,还十分顺手地用手揩去了李青琅嘴角的糖醋酱汁。
李青琅愣了愣,然后直笑道:“有时候觉得碧铃你不是很喜欢我,因为你并不像我似的那么生涩害羞,但有时候又觉得你是真的心悦我,你这擦嘴动作,我在家里也见伯母给伯伯做过,只是还差一句骂。”
碧铃一瞬不瞬地看着李青琅,听他说到后面也放松着嘴角笑开了,眨了眨眼,故作感叹道:“哎呀,礼部侍郎张大人夫妇伉俪默契,合该如此,但我同青琅新婚,有些话却是忍了没说的,但既然方才青琅提了,那我也直言了。”
李青琅先是听了新婚,有些发懵,而后听了碧铃欲言又止,他嘴里的鲤鱼都含着停止了咀嚼:“你我之间,自然直言。”
于是碧铃佯怒,一双眼睛含了些许嫌弃和嗔怪,音调都比平日高了些许:“李青琅!你这个吃相真是呆,满嘴都是酱!今晚亲你,想到你现在这幅模样,我都亲不下嘴!”
李青琅被他吼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呆呆地望着碧铃。
碧铃却忍不住了,咯咯掩嘴笑了起来:“不是你说的吗,还差一句骂……”
李青琅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大笑出声,屋内一片欢快,屋外雷鸣雨坠。
……
洗漱什么的,枫铃馆倒是一应俱全,李青琅先进了六楼官房套间里的浴房,碧铃转身回了南阁内室,而后不久,去张又嶙府上送信的仆役回来了,跟碧铃回了话,于是碧铃下楼,走到李青琅屋内的浴房门口敲了敲门,轻轻拉开了一条缝,热腾腾湿漉漉的水汽冒了出来。
“青琅,信已经送到了,张大人说知道了,外头雨还大着,让你在这别乱跑,雨停再回。”
“知道了——”
碧铃点点头,关上门提衣转身欲走,却听浴房里传来了李青琅的声音。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碧铃,我的衣服……一股汗臭味,你能借我套衣服穿吗?”
“这……自然可以,只是我的衣服不知青琅穿着是否合适,我去给你挑几件吧,青琅且稍等。”
碧铃虽然纤瘦,但个子并不比李青琅矮多少,且他平日里喜欢穿宽松的衣物,应该不难挑啊……但是已经过了好一会,浴房里泡着的水都有些凉了,李青琅看着自己发皱的手指,决定披着外袍直接去南阁找他。
他寻思,也就出个门爬个楼的事,上头的侍应也都熟悉了,也不会太失体面。
于是,过了一会,李青琅湿着头发,擦干了身上的水,披了件外袍裹紧了腰带就出去了。
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外袍里什么都没穿!
今天雨大,除了本就在枫铃馆三楼六楼长住的宾客,人也算不上多,有个粉衣抱琴的艳妆女子在六楼为客人侍音抚琴,刚从宾客屋中出来,却在快步离去之时猝不及防见到披着湿发的李青琅。
李青琅同样脚步匆匆,他青黑的眉梢还挂着水,脸被热水熏得泛红,眼下一片宿醉般的霞色,平时高高束起的马尾散了开,披在背上,还半湿着,风雨飘摇打湿了半边悬廊,他也带着潮湿的气息,下巴上还有欲坠未坠的水珠。
这女子竟看得呆了,瞧李青琅准备上楼,于是出声搭话道:“公子,公子请留步。”
哎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