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又嶙夫妻俩像被突然被人从背后揪着脖子拎起来的鸡,安静了一瞬反应了许久后才大声叫嚷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
“你你你,你真去见了花魁?我还以为是殷本谦在那胡扯八道!”
李青琅起得不算早,醒了就被沈氏叫去吃早饭,所以现在头发还没束起,乖顺地披在背后,他头发不长,带点自然的微卷,现在这无辜害羞的模样,少了平日高马尾的几分神气凌冽,倒十足像个不知深浅的小孩。
“我不知道殷本谦是谁,我也没得罪他,这事我也觉得奇。”
李青琅欲言又止,冲着张又嶙眨了眨眼,然后又看了看沈氏,再看回张又嶙,青黑色的眼珠灵动地转着,张又嶙官场沉浮数十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张又嶙清了清嗓子,叹了口气,平静地说:“罢了,那个殷本谦本来就跟条疯狗一样,不理他算了,青琅本来就引人注目,这事也没有实际的损失,夫人啊,咱俩明天的官服拾掇好了吗。”
沈氏还想追问什么花魁缘分,结果被这么一提起才发现自己差点忘记了原本手头上的事:“呀,青琅的官服倒是熏好了,你的还臭着呢,还皱皱的。”说完,沈氏急急唤着梅姨便去了后院。
见沈氏走远,张又嶙立刻起身,拽着李青琅大踏步去了书房,将房门一掩一扣便又要开骂。
“你说说你!你非自己瞎跑,你虽不是朝中之人,但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这驭狼的本事本就扎眼,加上齐北点名见你这事也很棘手,你还在这个节骨眼这么引人注目。”
张又嶙眼中的担忧满溢而出,急得他猛掐了一把李青琅结实的侧腰,李青琅疼得直抽气。
“这是都城啊!不是边境,你怎的不听话呢!我都说了沐休我便带你出去,你这孩子!”
李青琅边躲边说:“可是张伯伯,就算我不出府邸,也还是有人在你府外监视我,他们已经找上门了。”
“我昨天晚上一出门,就有个女子跟着我,后来又刻意现身,用花把我引去了枫铃馆,那馆中有杀阵,我被碧铃花魁救下了。”
张又嶙懵了,这话惊得他嘴张老大,掐李青琅软肉的手也立刻停了
“杀阵!竟有杀阵!那……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你被花魁救了?青琅啊,你可当真没事啊?”张又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吓得起身赶紧从头把李青琅摸到脚检查了一通,见他全须全尾也没有松气,两眼仍惊惕地瞪着。
李青琅披散的卷毛翘着几根,神色平静,嘴上却说着这惊险的话。张又嶙是个礼部的老臣,没见过这阵仗,信息量太大,这李青琅竟憋着这事,回来睡一觉起来了才说这种大事。
该说不愧是李家后人,还是骂这孩子心眼大得都像是缺心眼呢。
“你这孩子!”
“我没事伯伯,但我想不明白。那要杀我的女子是枫铃馆的另一位花魁,叫枫泉,馆里的杀阵跟迷宫似的,烟迷了圆圆的狼鼻,是碧铃花魁带我出来的,只是……”
“只是?”
“只是我问他为何救我,他就只说有缘。”
“有缘?”给张又嶙也整不明白了。
在张又嶙的认知里,枫铃馆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寻常之地,花魁所说有缘,也不仅仅只是有缘。
因为枫铃馆的花魁是特殊的,所以知晓门道的人都觉得这地儿诡奇,就因为这馆靠花魁赚钱的方式不太合乎常理。
这分明是烟花之地,该供男人在温柔乡消遣取乐的,可本该是最为吸金火爆的两位花魁却俱是清倌,不卖艺也不卖身,却莫名引得万千人追捧,但求一见。
旁人见了,便更是好奇,也加入追捧的行列,只求满足好奇心,于是便被吸引进馆中。
馆里有消费的门槛,若想进馆,得掏不少钱,寻常商客或小官连进去都难,又引得男人间互相攀比,以进枫铃馆消遣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这些进馆之人,若偶然在馆中有机会真能得见花魁一面,无一例外地被其魅力折服。花魁只消露面便能叫人心醉,这样的话传得神乎其神,外头的人便更加向往,若能坐上通天直上的云梯到阁中见花魁一面,除却自身拥有的权势银财,更是证明自己得到了花魁青睐。
那珍馐阁的副阁主,便是如此闻名于郢都,连带着自己开的店生意都火爆起来。
于是就靠这花魁噱头,至南各地的高官富绅被吸引来求见花魁,为了见花魁便在馆中狠狠消费,若真能得见,除了美人青睐,还能叫他人艳羡,连带着自己的生意都受追捧。
所以,这哪里是靠相貌身段和魅惑之术吸引宾客的寻常花魁,这分明是至南郢都商业强盛、财力雄厚的象征。
若说背后没有陛下的推波助澜,想也是不可能的。
皇室近些年鼓励人治发展,推动商业繁盛,枫铃馆背后的老板是皇家几乎成了朝中聪明人的共识。
所以张又嶙也想不通,在陛下开的馆里,一个花魁要李青琅的命,一个花魁救李青琅的命,这事真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