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悲痛,默哀数日,狼巫渐少,行狼商队式微,人们放归群狼重回山林,不再举行仪式请狼出山带路打仗充军,探路垦荒种田行军开始靠人力、马力、牛力进行,牛马不是神,是物件,可供贸易购买,又带动了边境和国内贸易。
可是,李青琅长大了,还学会了驭狼,这驯狼之术是李家人血脉里的本能吗?这狼军,引齐北忌惮,还让本国人懈怠。
尽管至南的商业不断发展,军需却越来越低,军商少了、士兵少了:“我们重新拥有狼军啦!有李小将军在我们还打什么仗,别送死别送死,回家娶老婆!”
李青琅十七岁那年,至礽帝即位,黄泉碧落也更替了新的有才之人,碧铃初次接任碧落阁,收集军中的这些情报并汇报给至礽帝时,他气得掀了这厢房里的石桌。
那石桌四分五裂,而后换成了现在这实木桌。
至南的人,好不容易才逐渐摆脱愚昧的思想,如果从李青琅开始,李家振兴,李家的狼军重新壮大,那他们这么多年计谋算尽地消灭狼神对百姓意识的影响,努力推动人治之权,岂不都白费!
李家确实对至南的贡献极大,和臧西的象打了那么多年,如果没有李家,至南的太平只怕早早就被打破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至南要发展下去,李家注定就只能是时代的灰烬。
不否认你的贡献,所以要杀了你,再把你当成神来祭拜供奉。
所以,至礽帝每年都会叫人替至南皇室给李家送一束紫茉莉。
边境的花,送给边境永埋的忠骨,意在告诉他们:
别回来了,神不该夺回属于人的权利。
所以至礽帝对枫泉说:“杀了他,既然齐北忌惮李青琅的狼军是人尽皆知的事,那就杀了李青琅,再怀疑是齐北所为,这样,我们接下来和齐北的谈判,就已经占了上风。”
碧铃手臂上被狼爪划过的伤跳动般地抽痛,想着方才那人的红宝石耳坠和担忧的双眼,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陛下。”
碧铃跪在了地上,旁边的枫泉冲他露出了担心又见鬼的眼神。
枫泉,就当我是犯病了吧,我只是为了至南。
“陛下,留着他的命,留着狼军,也是张应对齐北的好牌。若是现在就除掉他,以我们目前的兵力还无法单独与齐北一战,除非向臧西借兵,但是清泉大人的死,说明臧西对我们的态度不再明朗。”
碧铃接着说:“至于陛下担心的,李家狼军壮大的问题,属下有一计,陛下要听听看吗。”
至礽帝沉吟半晌,碧铃看不见陛下的神色,但余光可以瞥见枫泉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你说。”
碧铃声线不移,音量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地说:“若李家遗孤心甘情愿地爱上了一个男人的话……则无需他死,李家也自然无后。”
碧铃听见枫泉在旁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
而至礽帝愣住一瞬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碧铃啊碧铃,这招太阴了……那你说说看,这个男人是谁,这么有本事,能叫李青琅死心塌地爱他一辈子,心甘情愿不娶妻不生子,让驭狼之术为了这个男人彻底地、永远地断送在他手里。”
至礽帝的语气说着说着就阴沉了下来,酝酿着风暴,说到最后,一怒之下竟然拍碎了这木桌。
枫泉也立刻“咚”地跪了下来。
他是帝王,他不会相信有男人会为了爱而不生子,他的后代本来就不纯粹是因为爱而产生,后代是有用的,尤其是李青琅这样的男人,至礽帝就更不相信了,这是一个让本国、让别国都忌惮的男人。
驭狼之术,多好的本事!
但碧铃是花魁,他才能想到的这种办法,而这法子如果能奏效自然是最好。
李青琅死,弊在当下、功在千秋,但若李青琅不死,用碧铃的法子,不仅当下的弊可以规避,而若他真没有后代,那至南的千秋之功也可保。
至礽帝于是有了决断,他拍了拍手中的木屑,起身踱步至碧铃的身前,掐住了碧铃的下巴后抬起了他的脸。
碧铃被迫看向了眼前的帝王,他正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碧铃被李青琅的狼撞倒后还没来得及梳理的、散乱的乌发披在肩头,一双眸子倒水得发亮,让人又疼又怜。
“旁人做这事我不放心,也不觉得有把握,但是如果是你,这法子或可一试。”
说完,他加大了掐住碧铃的力道,微笑着威胁道:“他爱上你,你法子奏效,皆大欢喜,他若不爱你,未来某一天抛弃你,又跑去生孩子有了后代,孤还是会杀他,杀他很容易,但是那个时候的你,也要为这个计划付出代价。”
“孤很欣赏你的这个思路,去做吧,我们至南的花魁,配他,足够了。”
门外传来了内官的声音,说李小将军已经过了卫军的核查,正向内宫来。
至礽帝撒开了手,碧铃摔坐在地。
“去花园见他。”
碧铃和枫泉便一齐行礼告退:“属下遵命。”
出了厢房,碧铃的嗓音有些沙哑,脖子和下巴上还留有至礽帝泛红的手印,枫泉猛地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
“你疯了!那李青琅死就死吧,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碧铃看见她激动的模样,淡然地笑了笑:“我怎会搭进去?我只是让他爱上我,我又没有要与他成亲许终身。”
枫泉呆了呆:“那,那如何能……”
碧铃握住枫泉的手,让她松开自己的衣领,低垂着眼,轻声说出了有些残忍的话:“让他爱上我,心甘情愿为我做这些不就好了,爱得够深,自然是给予而非索取,他爱我,就会给我想要的。”
这话里的薄情有些直白,虽然和杀手出身的自己不同,碧铃本就是玩弄人心获取情报的碧落阁首领,但还是让枫泉愣在了原地。
她和碧铃一同长大,碧铃看上去温和好说话,却是个犟的,而她看上去锋利跋扈,却最易心软。
枫泉瞧着碧铃轻描淡写的、有些冷情的背影,想到了替陛下送紫茉莉时那凄冷的将军府,有些不忍。
若真让碧铃得手,这李青琅还不如死了呢。
枫泉追上了碧铃,恶狠狠地说:“碧铃,你最好如你所说,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你牢记,你只是在完成陛下的任务,同你调查殷本谦没什么两样。你若不小心对他心软,那就有你受的了。”
“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我这样,他至少不会死,我也算是救了他,对他自己、对咱们至南,都是好事啊,你怎么了这是,这样激动……”
碧铃无所谓地耸耸肩,已经走出了小门,到了宫外,二人都戴上了遮面之物。
枫泉心想,碧铃,你没有爱过谁,所以你才会把这件事想得这么简单。
心比命,其实更难做交易。
但是枫泉没有再说什么了,当晚,枫泉没有按照碧铃的法子行动,她还是动手了,虽然她还是没能阻止碧铃,还让碧铃在李青琅那捞了个救命的大恩情,意外推动了碧铃的计划。
……罢了,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