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至南的练甲,听得他的名号后毫不犹豫地射杀,臧西女子也抚笛而战,非至南亦非臧西。
齐北国的人?
“穿着至南的练甲从大后方偷袭,小家伙,你说至南国的伤亡赖谁呢?”
不等李良安回答,那臧西女子沉了目光,接着说:“自然是赖我们臧西了,两虎相争,齐北渔翁得利。”
笛声响,象群起,除却这一只在臧西女子身边护佑的小象,隐匿在山林和泥沼间的象群如地鸣般涌出。
那伙人惊得四散而去,为首之人忙下令,气如洪钟:
“啧,麻烦,不必管那臧西人,只杀李氏!王有重赏!”
于是四散而去的刺客不再整齐列队伪装军阵,那臧西女子忙改换笛音,音阵四起,近有十头的象群军阵重新列布,围了过来。
此刻,四周全是冷枪冷箭,沼泽的泥水在象皮上皲裂结块,象群像防御的泥墙,头朝外发出刺耳的象鸣,象鼻挥舞着,向身后一甩,象鼻一吸便从箭筒里吸卷出短柄箭矢,象群结实的臀部朝内,安然地把李良安和那臧西女子围在中间。
“你听到了,他们想杀的是我,你不必帮我。”
“你死在这,于两国都是麻烦,臧西不杀逃兵和战俘,更何况……你和我的胞弟差不多大。”
李良安眼睛暗了暗。
弟弟……本来护少主出战壕的有他姐弟二人,但在半路必经的战场上,姐姐举着李家的狼头徽,肉身成盾为他和怀里的少主全数挡下臧西的象鼻箭而亡。
她死时,还举着狼头徽,叫李良安不要回头,叫李良安以命护主。
姐姐……
臧西女子本警惕环顾四周,却不想旁边的少年突然蹲下,掀起了她脚下层叠的黑纱,塞进了个什么。
她脸色变了变,动了动腿,将其夹在了两脚中间
“你是臧西的女人,你可信,请活着回去见你弟弟。”
李良安说完挤出了象群的泥墙,环顾四周,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紧了紧怀中抱着的东西,他跑得急,还有半截布料从甲胄里漏出,李良安佯装恐慌,看了眼光明的山路,却仿佛慌不择路般反向往山林深处跑,臧西女子透过象群看见果然从山路的方向猛飞来一支冷箭,而李良安为躲那箭,猛一闪身,脚下一滑,向无尽沼泽滚去。
“底下是沼泽,那小子活不成了。”
为首之人谨慎,阴狠地眯了眯眼,“可有人看清他抱着什么东西。”
“大人,属下看见了,是棉布,颜色像女人的中衣。”
“那便对了,”那人满意地一笑,“在战场上生孩子,除了自己的中衣,还有什么能包得了孩子,不必追了。”
“那这臧西女子怎么办。”一下属冲着象阵里的女人扬了扬下巴,那臧西女子目光像古井般,黑蓝色的眼眸直直盯向他们隐匿的树丛。
“臧西不是我们的目标,李家后人已死,告诉那边,可以放火了,回去向陛下交差吧。”
“是,清泉大人。”
惹人厌烦的窸窣声消失了,萨莉亚立刻吹了声短促的笛音,一只小象立刻冲向了李良安摔下的沼泽方向,它的足趾宽大,脚步却轻快,沼泽在它脚下像软弹的泥面糊,小象将纤长的鼻子插进沼泽中寻找了起来。其余站立的象群调头向内跪坐了下来,在地上结实地围成一圈,萨莉亚这才放心地低头掀开了她脚边的黑纱。
一个男婴,赤裸地躺在泥地上,包裹他的襁褓不见了,他的腰间缠着一圈皮绳,皮绳上挂着一枚染血的狼头徽和两串银钱。
还有一封血书,至南的文字萨莉亚看不懂,于是萨莉亚原封未动,她瞧着那灰噗噗的两串银钱想了想,又扯下自己身上的黑纱和红宝石,把红宝石发带和耳环也系在了皮绳上,再将黑纱牢牢裹在男婴身上,唤了头母象,母象用鼻头轻触着人类的婴孩,随后轻柔地卷起,萨莉亚指了指山林,又指了指山后,让母象穿过沼泽把男婴送到最近的村庄。
萨莉亚摸了摸男婴的头,用臧西古语祝福了他,便继续守在山林中,关切地看着小象去的方向,又指挥着其余象群凿渠引水。
但是那晚,战火仍燃尽了鞍集山盆地里的每一颗树、每一个生灵,臧西人绝望地跟着狼寻路逃出,至南人哭喊着被浑身燃烧的象背出火海,但最后都徒劳地化为了灰。
七日大火烧尽,鞍集山开始阴雨,那些灰混着雨水,成了鞍集山新的无人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