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头行动,周漫轻车熟路到达小北山,半坡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远远看去是照交派弟子的服饰,她估摸着是在查逝者便没有贸然上前打扰,直接往竹屋而且,经过上次的打斗,竹屋破烂不堪,摇摇欲坠。
九死一生,重回此地她还心有余悸,不由得小心起来,边探边靠近。
竹木挡住入口,她施法挪开,进入其中,日光从破漏出入屋,昏暗的里角落里有一道人影,她顿住脚不敢靠近。
“何人?”
那人闻声抬头,光落在身上,只见满脸泪水,周漫心口一阵刺痛,退后靠着墙支撑。
弥在起身,看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何姑娘死了吗?”
周漫不敢回答,魂祭之术,以命换命,此消彼长,契约达成,魂飞魄散。
她生,何姑娘便死。
弥在见状,捂着心口连连后退。
“我没有夺舍!”周漫忙解释,她不想天诡阵再次重复,急得往前几步,“是何姑娘复活我。”
“闭嘴!”弥在怒吼,手砸在桌上,“就算她献舍求愿,怎会召你这种妖女!你恶贯满盈,重回世间作恶,我断然不会让你得逞!”
“不是这样!”
周漫着急解释,奈何弥在只信自己的想法,从破壁处跑了。
她头痛欲裂,调整呼吸,先找东西。
灵光照亮,屋子千疮百孔,还有几把无人召回的剑插在墙上、房顶上,她看完角角落落,并无东西留存,正要离开时,注意到一根柱子有一抱粗,与所有细竹格格不入。
她上前劈开,竹子里一双血眼暴露,她吓得后退几步,只见竹子散开,里间有一个人高的纸人,与在五福城所见的纸人一模一样。
周漫长出一口气,从兜里先掏出纸笔准备,而后才施法解开。
“周姐姐,你可还记得我?”
一句话毕,纸人自焚,灰烬落地,风一吹,满屋飞絮。
何之之?
周漫一定是忘记了什么,何之之为什么要复活她,为什么一定是她,去玄鸣会是为什么,这一路发生的事与玄鸣会又有什么关系。
她跌坐在地,思绪紊乱。
她苍行山的一切此刻在脑海里反复出现,山脚下的村落,每家每户她都认识,为何偏偏想不起何家,何昌润的脸也搜索不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周姐姐!”
“小满姐姐!”
孩子清脆稚嫩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周漫回头,看见的是村里和蔼可亲的叔叔婶婶。
“小姐又要出去玩吗?”
“周姑娘,我家新到了胭脂,来看看”!
“小满,婶婶新酿了米酒,记得来喝。”
“……”
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周漫魔怔了,跌跌撞撞的往照交派去,她要找郁间柳帮她催眠,想起忘记的记忆。
“小满!”
竹林中,时也飞奔而来,周漫见他靠近便放心倒去,将全身力气卸在他身上,想说话,可脑子里嘈杂不停,她发不出声。
时也扶她坐下,想为她清净。
周漫按住他手,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些声音了,温和、含笑、打趣,恍惚间她回到了那个时光,还是无忧无虑的周漫。
声音越来越弱,模糊不清的影子也从脑海里逐渐淡去。
这些声音现在存于她的幻想中,可曾经却是实实在在的经历过。
周漫垂眸,眼泪簌簌而落。
她常听的是撕心裂肺的吼叫,怨恨、憎恶,见得身影都是要杀她,咒她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爱她之人尽数远去,余下世人恨她入骨。
“时也,你也曾恨过我吗?”
“从未。”
时也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你做周漫时行侠仗义,造福世间,做妖主时也只是想求一个公道,我为何恨你?”
“仙门大劫,世间苦难,这些不是你一个人能造成的。”
“再说,我爱你还来不及,哪有空恨你。”
周漫脑子清净下来,思绪镇定,听着他认真的话,擦了擦泪松开他,盯着他真挚的眼睛看,欲言又止。
这么肉麻的话只在话本里见过,亲耳听还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有点吃不消。
周漫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看着他,竹林里日光被分割的七零八落,细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照着他平整的面容,瞳孔成了琉璃,漂亮而又破碎。
“时也。”
“我在。”
时也认真的看着她,才刚哭过的人,眼睛鼻子都发红,稀薄的日光照射着,双眸明亮有神,抿着嘴,像是瓷娃娃一样。
“你给我催眠吧。”
“啊?”
周漫:“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想想起来。”
时也轻笑,应承:“好。”
“你催眠术学得好吗?”
时也柔声道:“那得看你有多信我。”
“这个取决于你本事多大。”周漫手搭在他手边,手指点了点他的手心,仰着头看他脖子酸,刚垂下头下巴就被抬起来了。
时也笑弯了眼,扶着她的下巴凑近,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小声提醒她,“闭眼。”
时也扣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带着她离自己更近。
风吹,竹叶哗哗作响,地上叶片晃动。
迷糊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呼喊声。
“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