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还是不语。

见状，宋凉终于咽下糕点，慢悠悠道：“王春，你该知道，你做的这事儿正好撞在殿下心情最坏的时候，她不可能留你。但你这条命虽然保不住，难道就想草席裹尸，做个孤魂野鬼吗？”

宋凉低叹一声，道：“我听人说过，你很疼爱你那个干儿子，打小抱回来的。你于先帝有恩，先帝年年对你封赏不少，但那年你捡他回来的时候，对先帝说甘愿什么都不要，就想把那孩子养在身边。他死的时候才七岁，自己在底下讨生活不容易，你就不想陪着他？”

闻言，王春终于有所松动，他咬咬牙，问：“我交代了有什么意义？对你们有用？”

“不一定。”昭月摇头，“但殿下要这个真相，那我们就只能问到底。”

王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可这气吸的听着却有些抖，他道：“那往后每逢过节或是洛儿生辰，你们能否替我去看看他给他带些吃的，再给他供一盏往生牌位。”

昭月道：“可以。”

虽然她明白，那些都是虚的。

但王春既然提起来，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毕竟有些人就是极信这个，信到拿这个当救命稻草。

这样想着，昭月又不免叹息：“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何必……”

“我咽不下这口气。”王春眼眶通红，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攥紧了，他道，“是谁不行？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女人！”

闻言，昭月眉心微蹙：“你是说殿下？”

“对，是她。”王春道，“反正我也要死了，我不怕她！我也不怕你们告状，你们既然答应了我，若是反悔，便要遭天谴。可怜陛下年幼，被她哄着，连自己让坑害了都不知道！还摄政长公主，她这摄政长公主做到头，便是要拉陛下下水，自己去当皇帝！”

“王春！”宋凉厉声呵斥，“慎言！”

“我说的可有错？叶曦这个女人，最是会玩弄人心，好处全是她的，她全能要到手里！”

昭月摁下还要说什么的宋凉，问：“你怎么这样讲？难道殿下贴着你的耳朵说的她想做这个皇帝吗？”

王春冷笑一声，道：“是，她什么都不想要，别人都得捧着给她！若不是如此，我的洛儿怎会小小年纪便溺亡。”

闻言，昭月与宋凉对视一眼，都有些迷惑。

宋凉高声道：“你这是何意？”

“洛儿年幼，还以为宫里全是好人，叶曦叫他陪着玩，他就眼巴巴地去了。因为嘴馋，收了她一块糕点，当天夜里就让人推进湖里溺死了。”

王春还在笑，笑着笑着泪却下来了：“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她还装不知道，还说那糕点她不喜欢，给了洛儿，觉得心里愧疚，问我洛儿去哪儿了？要给他更好的。”

说到这，王春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只是会装腔作势，知道所有人都会包庇她！”

“而陛下呢？他口口声声说感念我的救命之恩，心底儿里还是拿我当条狗！他难道不知这是他女儿闯出来的祸？还是要包庇！我的洛儿死的冤枉！”

王春痛哭流涕：“这些年我一直忍着，我想只要远远的我不看见她，我就都能忍！可结果呢？她要当皇帝，那还不如让大燕早点儿完呢！就她这种人，只会害死更多人！”

“只会害死更多人！”

昭月和宋凉都被王春这一番话震得一时出神，在二人没反过来时，王春呼吸粗重，眼睛到处乱转。

只这一瞬间的工夫，他直接拖着那凳子冲了出去，一头撞在了铁栅栏上。

血顺着他的额头和杆子交界处缓缓流下，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暗红的印记。

王春缓缓滑落，以一个极其奇怪的姿势跪在地上。

昭月宋凉一下站起来，宋凉上前，在王春脖子上探了一下，随即面色凝重，他朝昭月轻轻摇了摇头。

昭月只觉得耳中似有鼓鸣，心几乎要跳出来，吵的她连气都吸不上来了。

昭月闭了闭眼，低声道：“叫人处理好，咱们两个得回宫禀报给殿下。”

宋凉手也有些抖，好半晌才轻轻点头。

叶曦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着实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不知道说什么，几次张嘴，终于道：“就这么……死了？”

“嗯。”昭月弟弟应了声。

叶曦搁下手里的笔，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轻声道：“我没有诓骗他，我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