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芦脸色却更难看了,胸膛上下起伏,瞪着宝玥,说不出话来。
这是真讨厌。
不过宝玥自觉也不是什么金银财宝,用不着人人喜欢,倒也没受影响,面上更诚恳了,敲着叶芦,大有他不应下这份道歉就要一直这么看着他的意思。
叶芦见人不多,从小圈着养起来的,可能确实聪明,但阅历少,比不上昭月宝玥两个在大院深宅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心思多,好懂。
只几句话的工夫,两人便摸清了他骨子里是个什么脾气。
说是为难他,其实是知道他怒不起来,引着他敞开心扉。
但叶芦却下意识想逃避,不想跟昭月宝玥说。
宝玥问:“你看,自己做不得主的滋味儿多难受?你就不想痛快痛快?没了宗望谁还能拿你怎么着?到时候别说离开这个屋子,你骑上马走遍整个大燕也不会有人盯着你,想去哪去哪。”
闻言,叶芦垂下眼帘,笑得很苦:“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从我这儿撬个口子,好压他一头……但我真没用,我没你们想的那么稀罕,我不装疯卖傻他们也拿我当个傻子,最有用的就是这条命了。你们想帮你们的长公主殿下,来,抓我回去。你要你们能把我带回京城……别说带回去了,哪怕让我死在半路上,离了宗望的手,你们就赢了。我死了,没人跟着他,他的愿望也就落空了,还争什么?”
“你瞧,你还是有用的。”昭月道,“你都说了,你离了这儿,你死了,就没人服宗望,能让他的愿望落空。但你活着,说不定可以让更多人活着,那些武将士兵,如果因为你归顺殿下,可以让很多人避免无谓的牺牲。反之,你死了,他们还是会开战为你报仇,没有必要。所以跟我们合作不好吗?”
叶芦道:“你说的那一切全都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定王,我本身就是一个无用之人,他们只是需要我这个人的存在,但不需要让一个傀儡知道太多,我……算了,我跟你解释不清楚。反正我能做的就是当没见过你们,你们快走吧。”
又是撵人的话。
昭月却道:“我还什么都没问,你怎么就知道你不能给我提供有用的东西呢?”
叶芦无奈了:“行,那不用你套话,你直接问,我不瞒你,看看能不能从我嘴里捡到点儿有用的。”
昭月也不客气,上来就问:“郡王可知宗望有没有什么计划,他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
“宗望手里养了多少兵?”
“不知道。”
“宗望手中有多少粮草?”
“不知道。”
一连三个问题,均是踩着雷问的,叶芦也均说不知。
直到第四个问题,昭月突然问:“宗望是在殿下几岁时找过来的?”
“不知……”叶芦一愣,才发现昭月这次问的和前几个不一样,默默咽回原本要说的话,道,“十三岁。”
昭月笑了:“这不是还有知道的东西?”接着,昭月问了下一个问题,“郡王平心而论,宗望待您如何?”
叶芦有一瞬间的沉默,道:“一样的,他们都是一样的,只是需要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别的不重要。”
昭月顺着这句话慢慢往外引:“宗望若是贪图权势,为何不用自己的名号去改朝换代?毕竟今上年幼,长公主殿下又难以服众。他用自己的名号成了,他年史书记载,他就是王朝之始。他用你的名号,就凭他现在的名声,再好也是个摆弄君主的奸臣,怎么就扒着郡王您不放了呢?”
叶芦是真的在想,但因为想的这件事让他不痛快,所以整个人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落下去。
这次他没有思考太久,道:“可能因为太虚伪的人,做什么都想要面子好看。我爹死的冤枉,他害的。偏偏我爹又是他的恩人,就这么魔怔了,自己给自己背了个债,他要还债,却要我受这笔横财,我受不住……”
昭月没听他继续感慨,略微思索一番,又问:“殿下和定王父子关系不错吧?他的旧部这么护着您,都是念着您和定王殿下的父子亲情呢。”
她当然知道这两人的父子亲情淡薄到可以说没有,但站在叶芦的视角上,这个没有可以延伸出许多故事来。
果然,昭月话音刚落,叶芦就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我和父亲没见过几面,谈不上什么感情。自我幼时他因除夕宫宴去了一趟京城,就匆匆回来了一趟和母亲交代了些府里的事宜便进京再没回来过,再传来消息,已经是阴阳两隔连带王府上下全部被贬至此。至于你说的他那些旧部都是一些小小的武将,朝中本就重文轻武,他们又品阶不高,去了别处遭人欺负,也再没有像我父亲一样给他们撑腰的人,除了守着我,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在此地不会有人为难他们。至于帮着宗望……可能也是争那一口气呢吧,人不都指着那一口气活呢吗?”
昭月点头,又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随即朝叶芦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来,手却已经摸到了叶芦颈后:“我明白了,今夜多有叨扰,剩下的时间我们就不打扰殿下了,您好好休息。”
随即就在叶芦满眼的困惑中,捏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