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检查了一番,冷声道:“没救了,孩子喜欢什么,叫他高兴高兴吧。”
谁都不曾想她竟然如此直白,屋中静默几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哭喊声来。
楚容川一脸震惊:“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没有治过怎么就说…就说……”
谁知林芷理都不理他,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又替屋子里其他人诊治一番,道:“那孩子的病已经变了,传染人,把他挪出去,免得牵连别人。”
闻言,昭月忍不住微微蹙眉,她大抵能懂这位神医的意思,只是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林芷不知是不是看透她所想,隔着帷帽虽看不清,但昭月总觉得林芷是往她这边瞧了一眼。
林芷道:“别怪我心狠,这孩子既然已经没得救,总不能叫他也连累了别人,到时候一个都活不成。”
昭月眼睫微颤,知道那妇人不愿接受丧子之痛,如今没骂出来都是好的了,而旁人又不忍心动这个手。
昭月索性咬咬牙,伸手从那妇人怀里把沉儿夺出来,抱着往门外走。
“沉儿!”
“昭月!”宝玥,满脸焦急,一方面是怕昭月和沉儿接触太近也染上病,另一方面……也确实有些埋怨。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绝大部分母亲都是会心疼自己孩子的。
这样的做法……未免太残忍了些,看得旁人心里也跟着难受。
一直跑到堆放杂物的柴房,昭月才停下脚步,那妇人跟在身后,院中湿滑,她一下不注意就栽倒在地,摔了满身污泥。
又连忙爬起来,追上昭月,从她怀里把沉儿抱过去,跌坐在地,呜呜咽咽地哭着。
见沉儿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那妇人连忙将耳朵贴近了去听。
听孩子低声念着“爹”,愈发心痛。
她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道人家,原本和夫君公婆孩子一大家子人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
凭什么这样的倒霉事儿就降临到她头上了呢?夫君公婆都死了,她就只剩孩子了,可如果孩子也没了呢?她又该怎么活?
沉儿病得有些糊涂了,记不清事,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念叨几句这几日见的楚哥哥和几个姐姐,更多时候就是缩在娘亲怀里喊爹爹。
群烟最经不住事儿,看得心疼,早就忍不住伏在昭月肩头一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林芷说孩子喜欢什么,便给他什么,叫他最起码走之前能高兴一下,可他就想要爹爹,不在的人,又上哪找去?
楚容川抿了抿唇,眼见沉儿呼吸越来越微弱,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便蹲下身,柔声说了一句:“爹爹在。”
沉儿认不清人,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爹爹在”,早就忘了父亲死在洪水里的事,下意识忽略了声音的差别。
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又低低唤了一声:“爹爹…娘亲……”
便头一歪,再没了动静。
那日柴房里哭声许久未停,直到深夜。沉儿身患恶疾,恐有传人的风险。
别说停尸几日,就连尸身完整的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只能点一把火,烧成一捧小小的灰。
这下,那妇人反倒哭不出来了,抱着那小小的骨灰坛,如同被抽了魂魄一样,整日里不吃不喝,呆呆坐在原地。
林芷因对宝玥默写下来的方子有些兴趣,这几日倒是日日过来,琢磨这方子能不能再改进一些,加强药效。
那妇人出神地盯着她,突然道:“你不是神医吗?救了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救不了我的孩子?”
林芷顿了顿,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是神医,我也不会耽误时间,与其去花费大把精力去挽救一条没有可能救活的命,我还是更愿意用同样的时间去救那些有救的人。”
闻言,那妇人冷笑一声,盯着林芷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怨毒。
可她捏着袖子里的碎瓦陶片,直到自己手心里攥得全是血,最终也没有动手。
昭月出来正巧瞧见这一幕,先是心里一惊,但看那妇人的神色又很快冷静下来。
昭月上前一步,附耳跟林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林芷看了那妇人一眼,转身离去。
昭月这才走到那妇人身边,把她扶起来,低声道:“您累了,我带您到房间里歇息一会儿吧。”
那妇人依着昭月站起身,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知道昭月在想什么似的,她道:“我就是想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