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见过，因为见不到，所以总是想得格外美好，但又忍不住怀疑。

叶桉沉思片刻，轻叹一声，道：“这样吧，我先替你去看看，如果真的特别好的话，你好好过完这一辈子，下辈子托生到那边去。”

草儿怔了一瞬，欲言又止几次，盯着叶桉说不出话来。

叶桉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她。

半晌，草儿垂下头，低声道：“公子是好人，好人长命百岁。”

叶桉神色淡然，似乎未受分毫影响，很是认真道：“草儿，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与其自欺欺人，不如从最开始就说开了。如果你真的要祝我什么的话，就祝我下辈子平安康泰吧，好不好？”

草儿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到底还是依了叶桉的意思：“草儿祝公子下辈子……平安康泰，一生顺遂。”

叶桉这才笑了笑，抬头望天，轻声道：“挺好的，人人都不许我说这话，都觉得我还有救，其实就这么大大方方说出来，我心里倒好受一些……我先替你去探探路，你把这辈子过好。”

草儿趴在膝盖上，余光扫向叶桉，其实也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好人该长命，可叶桉活不长。主仆一场，叶桉待她好，叶桉要死了，按理说她要伤心，可是好像也没有。

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叶桉不用受一辈子的折磨，她侍奉到叶桉离世，她就出府去，她想试着找一找……一条通往宝玥所说的那个世界的路。

“宝玥姐姐，我从厨房端了一碗炖蛋过来，你赶紧趁热吃，再好的我弄不来，你凑合着补补身子。”

宝玥坐起来，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也不推拒，道了声：“谢谢。”

草儿抿抿唇，在床边坐下，犹豫片刻，道：“宝玥姐姐，我想问……你之前说的那些……”

“草儿。”宝玥不知是听懂了她要说什么还是怎么回事，轻轻摇了摇头，“以后别说这些话了，云瓶说得对，祸从口出，我那顿打不是白挨的。过去的就只能过去，我再提也只会害了自己。”

草儿沉默半晌，道：“可宝玥姐姐分明就是受我牵连。”

“有没有你的那桩事，我说的那些话迟早有一天也会反噬到我自己身上。”宝玥轻叹，似乎有些感慨，“我以前喜欢看话本子，话本子里来到陌生世界的那个人就会用自己在原来世界学到的东西闯出一条极其辉煌的路。当时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才发现，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草儿问：“为什么？”

宝玥看她一眼，道：“因为思想，这是两个发展进度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从前的世界相比之下当然更好，但在这里却不能用我在那里的思想。在这里的我绝对不能是自由的，但我并不想完全臣服于这里，把过去藏在心里，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草儿听得出神，不自觉地就问了出来：“那为什么这里不可以变得像姐姐曾经的家乡一样？”

话音未落，宝玥已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神情严肃：“草儿，这种话你绝对不可以说！”

草儿面露不解：“为什么？”

宝玥道：“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所描绘的那个地方，但我们没有那个能力。算了吧傻姑娘，你守住自己那颗心，无病无灾地过一辈子就算值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叫有的没的？”草儿咬咬唇，看着却并不柔弱，眼中满是倔强，“那不是有的没的，我想救救我自己。”

她眼眶微红，最后那句话轻得几乎要听不到：“凭什么女儿家就命贱？如果这里可以像你说的那里一样好我就不会被卖掉！那么多和我一样的姑娘也不会被卖掉！做人家的丫鬟就叫体面，沦为男人的玩物就是我们自己下贱，可当真有人问过我们愿不愿意吗！”

草儿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随手抹了一把，难得这么失控：“我要有的选，她们要有的选，就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当成牲口一样卖来卖去！”

宝玥定定瞧着她，突然叹了声，平静得有些不像话：“草儿，你想救她们？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那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宝玥眉心微蹙，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太想去跟你吵什么，但我得让你明白，你把这些都想得太简单了，当然我的错，是我告诉你的东西太美好了，完全忽略掉那些痛苦了。你知道女人的地位想要从现在这样变成我从前那个世界那样需要多少年吗？”

草儿犹豫一下，最终只能摇头，又忍不住猜测：“三十年？五十年？”

宝玥嗤笑，似乎是在笑她的天真：“三五十年？别说三五十年，三五百年都未必够！我的故乡也有过很多朝代，我们的史书上出现过一位女皇帝你知道吗？女人当皇帝，厉害吧？可她最后还是要将江山还给她儿子。”

宝玥看着草儿，看她一脸茫然，继续道：“她已经很了不起了，那女人的地位也没有说直接变成我的时代那样，因为思想的解放还不够。你想要平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你有那通天的本事吗？你怎么保证有志同道合的人在你死后还能继续为女子求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