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子应下了,扬声道:“那个……草儿,你跟我过来!”
草儿没说话,乖巧地跟在老妈子身后走了。
“咱们府里这位大公子啊哪都好,就是身子骨不行,声大了都能吓得捂着心口缓好半天。我瞧你规矩不错,又安生,这才把这份好差事给你。你若讨了大公子欢心留在院里,也没旁的人,公子不使唤你,那可是难得的清闲日子。可若公子不喜欢你,再赶上王爷王妃有那心情不好的时候,打你一顿发卖了也不是没有的事儿。往后怎么办,就看你的造化了!”
草儿静静听着,一直到那老妈子不再言语才低声应了一句:“多谢妈妈教诲。”
她明白,这老妈子提点的不是她,是想她若真在大公子面前得了脸,能分一杯羹。
叶是皇姓,胤王作为皇上胞弟,只要不图皇位,陛下便能纵容他一辈子。胤王与王妃所出的大公子叶桉是个谪仙般的人物,谁不说他好?
只是王妃生产时受惊,这位大公子自打生下来身子骨就不大好,原本都已经咽了气,全靠名贵药材吊了回来,只是太医还是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
叶桉因身子病弱,愈发喜静,胤王和王妃也就依着他的意思来,久而久之,这院子空荡荡的,就剩叶桉一个,除了晚上等他睡着有几个守夜的小厮过去,并没有长期伺候的人。
叶桉看了看那老妈子身后的小草儿,放下手中书卷,轻叹一声:“劳烦妈妈将她送来了,可您也知道……”
“知道,您不喜欢人伺候。”老妈子赔着笑脸,道,“不过这丫头安生得很,走路都没个声响,您就当她是个哑巴也成!这王爷王妃总说您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放心不下来,您不如留她一段时间呢,再不行打发出去就是了。”
“这……好吧。”叶桉有些无奈,“您放她在这就行。”
“诶,那老奴就不叨扰大公子了。”
叶桉上下打量草儿一番,问:“你叫什么名……应当是有名字的吧?”
“奴婢草儿。”
“草儿?”叶桉失笑,“旁的姑娘都取芍药、牡丹这些花做名,你却叫草儿,着实有趣,怎么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贱名好养活,可奴婢是个女娃娃,草低贱,爹娘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你叫草儿,却不是草儿,生来为人并非卑贱之躯,很好的名字,不必为此忧心记挂。”叶桉道,“我一个人惯了,你也才来,留一段时间也罢,若过段日子在哪个院里儿有了相熟的小姐妹同我说一声,我知会刘管家将你调过去做事。”
草儿沉默半晌,突然结结实实地跪下了:“草儿只想留在大公子院里,若是公子不喜欢奴婢,就当没奴婢这个人,奴婢绝不在您面前碍眼,亦或是拿奴婢当个哑巴也好,只求您能留下奴婢。”
“你这是做什么?先前来我院子里的丫头都那样,你不必担忧。”
草儿摇了摇头,低声道:“奴婢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人多了,事就多了。草儿分在公子的院子里,也是草儿的造化。公子是个和善人,至少……不会发卖了奴婢。若在别的院子里……奴婢是被爹娘从家里卖进王府的,却不想再被卖出去,只求公子成全!”
叶桉哑然,半晌,一声轻叹传进草儿耳朵里:“也罢,你既然敢跟我提出此事,敢为自己争一条路,我断没有不成全的道理,便留下吧。草儿这名字很好,不必改了。”
大公子院里儿能留下人在胤王府不算小事,三个月过去草儿都没让撵出去,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胤王妃抿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道:“草儿是吧,倒是生了副好颜色,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今年十二。”
“十二,也不小了。”胤王妃上下打量她一番,也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确实比别人生得好些,但也木讷得很。
这个年纪的姑娘也知道打扮自己,府中多的是拿着攒下来的银子置办行头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等着被主子挑上。
草儿倒没有,莫说钗环,瞧着连点儿胭脂都没有,胤王妃这才算满意。
“也罢,既然桉儿愿意留下你,便好好伺候公子。只是你毕竟年岁大了,桉儿院里晚间一直有小厮守夜,也用不上你。我记得丫鬟们住的地方还有几间给我身边的大丫头住的空着的屋,叫刘管家分一间给你,等晚上公子睡了你便回去吧。”
草儿磕了个头,明知是胤王妃放心不下自己,还是得说一句:“谢娘娘恩典。”
胤王妃这才作罢,又敲打了草儿几句,才放人离开。
底下伺候的人有自己住的院子,像洒扫丫头或者看门小厮的就是一大间屋子里有个自己的床铺。
但像王妃王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都是自己住一个屋子,地方大,平日里休沐有个过自己日子的地方,算是给王爷王妃身边人的体面。
草儿只是府中公子的丫头,分给她这样一间屋子其实已经不合规矩了。
院子里的丫鬟一窝蜂地拥上来,争相要帮她拿包袱,嘴里一口一个地喊着草儿姐姐。
草儿有些无措,僵在原地不敢动。
却突然听到一声嗤笑:“果真,这傍上公子的就是不一样,一群人愿意捧着,我们这些清白的丫头一辈子也不见这种好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