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尴尬地挠着后脑勺笑笑:“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啊,能不能跟您打听个事儿,封尧在这里吗?”
封尧微微一笑,和气地问:“你找封尧何事?”
一听有戏,少年喜出望外,赶忙使劲一拽手中缰绳,从暗处拉出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来,擦着额头细汗说:“是这样的,我主人叫我把它们带给封尧。”
封尧斜了眼鼻孔朝天的马儿,问少年:“你主人是?”
少年毫无隐瞒,大大方方道:“南谌,南谌殿下,”
白猫舒服地咕噜咕噜,封尧垂首替它疏离头顶沾上的尘土,语气倏忽冷淡:“我喜欢猫,不喜欢马……”
不等他说完,红衣少年急忙摆手打断道:“不是送给你的,我主人说了,是暂时寄放在你这儿。”
封尧没忍住轻轻骂了声,而后大步流星走回院子里,草丛冒出一对对幽绿发光的小球,时明时灭。
夜风袭人,少年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牵着马快步跟了上去,喋喋不休:“公子,等等我呀,你还没告诉我,封尧在哪儿呢,我没走错吧,这里是弄玉轩吗?”
封尧猛地顿住脚,衣袍鼓风猎猎作响翻飞,凄厉的猫叫陡然在少年耳边炸响。
然而少年恍若未闻一脸无辜,双眸清澈,殷殷期盼封尧能够解答他的疑惑。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过一阵,幽绿的夜灯逐渐围成一个圈把少年包围起来,封尧不知何时变出一把躺椅,于水榭冰面上躺下,白发如瀑,与雪白的狐狸绒毯融为一体。
骏马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吓得扬起前蹄乱蹬,嘶鸣阵阵,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血腥味,绿光愈发地近了。
忙着钳制马匹的少年并未注意,身后多了两个人,一直到南谌的手轻轻搭上肩膀,少年骇得原地起飞,仗着好轻功倏地闪上围墙,心有余悸向下看,两匹马没头苍蝇似的窜往后厢房。
发现是南谌,他长舒一口气,捂着心口蹦下来嘟哝抱怨,南谌挑眉“嗯”了一下,他立马闭上嘴装乖,嘻嘻笑笑,无赖模样和柯夏简直如出一辙。
“贵客登门,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封尧笑着唤来仆人点灯摆座,橘黄火光映衬冰面,一串游鱼掠过,荡起圈圈波纹。
自二人露面,封尧的眼神便温柔了下来,始终追随着柯夏,不加掩饰的惊喜之意迸发:“夏夏,你来,正好我最近新得了几件宝贝。”
柯夏掏了掏耳朵,猫叫声霎时一静,红衣少年为了抓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封尧毫不在意,一味含情脉脉望着长身玉立的柯夏,那眼神比看华荣裳时肉麻多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或许是对于眼前一幕最适合的形容。
旁观的南谌身心一阵舒畅,施施然在划着鬼步的仆人搬来的椅中坐定,和封尧针锋相对。
一边是过命的好友,一边是捏着他小命的妖僧,两道或火热或威慑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的上半身盯出个窟窿。
他摸不着头脑,索性不管,往躺椅上一瘫开始当大爷,如同回家了一般自在。
这时,封尧似有若无地睨着南谌,眼含得意地挑衅。
南谌撑着下颌吃吃闷笑,一个老妖怪,竟还跟自己争上宠了,争的还是柯夏这个没脑子的玄阳。
估计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先前才会因两人之间外人无法插足的亲密不满,甚至愤怒。
无声的交锋很快落下帷幕,南谌直抒胸臆道:“国师大人,晚辈想于贵宝地寄存两匹宝马,还望国师不吝帮助。”
封尧挑眉莫名问:“贫僧倒是不知何时与殿下有过交情?”
“是吗?”南谌笑笑,装模作样讶然道,“晚辈还以为国师记得——晚辈是您接生的呢。”
封尧冷哼着要送客,南谌抬手说:“且慢,国师大人不问问着两匹马来自何处吗?”
“贫僧不关心。”
“哦,这样啊……”
南谌沉吟片刻,沉重地拍了拍柯夏肩膀拱火:“凤儿,看来人家不卖你面子呢。”
尾音飞扬,极其阴阳怪气,柯夏听得汗毛倒竖,差点想跪下来求他别吱声,
封尧疑惑地拧了下眉,不明白的事一下子多出两件,柯夏无奈解释说:“这妖僧非说我本名凤阳,那两匹马是我的,暂时放你这儿一段时间。”
这话乍一听是在抱怨南谌独断专行,但仔细一想便能咂摸出维护的意味,生平头一回被顺毛的南谌尝到了甜头,唇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双眼舒服得眯了起来。
百年至交,封尧了解柯夏,他会这么说,已经是把南谌纳入了羽翼之下,同时也是暗暗警告他,不要有危险的想法、
封尧只能扯出个牵强的笑,终于正眼看向南谌,他倒是好奇这人有何手段,柯夏游荡世间多年,千花万草不入怀,偏偏对此人俯首帖耳。
“好,你先坐,我找人去安顿它们。”
整座弄玉轩都在他眼下,院墙上猫影舞动,找马形如瓮中捉鳖,他并不着急,站起了身想把柯夏拉到自己旁边坐下。
此时南谌不甘示弱地开口了:“国师大人,晚辈还有要事不曾请教,凤儿累了,先让他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