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攻略结束,不论成功失败,系统都会封存他的记忆,反反复复诱导魏错对南谌展开新一轮的攻略。
大同小异的手段,如出一辙的发展,南谌冷漠地走马观花,冷眼观望碎片中每一个自己,不是他,却也都是他。
所以——他就被这么一个蠢货拖着重来了无数次,大业未竟。
他气得笑出了声,柯夏游目四顾,心思全不在此,或许根本是看不见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
奇哉怪也,如此庞杂的记忆,却无柯夏半点身影,这不合理,哪怕是魏错与他狭路相逢的初见,当是时柯夏应紧随自己左右,为何他从未出现过?
默然半晌,南谌略过濒死的魏错,走到离祭坛最近的一面石壁,从腰带里摸出夜明珠,在石壁上摩挲了会儿,掌心在几个地方微微用力。
石屑飘飞,石壁后传来轰隆隆的震动,精血锁链自魏错的记忆被提取后也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扭曲渴望地伸长血液,企图触碰遥不可及的伪尸体。
尸臭味儿越发浓烈,熏得人头脑发昏,六棱柱裂开一道缝隙,一面石壁内旋,夜明珠的光亮徐徐映出内里场景。
头悬青铜灯,悄无声息的青白火焰被风吹得晃悠一下,灯下的影子也随之移动。
满地写满小字的宽幅宣纸,一桌一椅一人,浑然忘我。
南谌拂开垂落的藤蔓走入深层密室,桌后之人僵硬抬头,双眼无神,色白如鬼,和行尸走肉无甚区别的——本应死在长公主府大火中的——二公主华惜弱。
四肢被锁,肘部靠桌面支撑,右手执笔写写画画,看见门开的瞬间便浑身发抖,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更叫她肝胆俱裂,久久不语。
“二公主,在下特意向您道谢。”南谌含笑道,“若非您慷慨,在下还看不到这么有趣的玩意儿。”
华惜弱装聋作哑,眼睛死死压着,盯住宣纸某一点,笔尖忘了抬起,在右上角留下渲染成花的一笔浓墨。
南谌不在乎地掸了掸沾上的石屑,微微弯下腰轻声问:“二公主,您可知柯夏其人?”
先前他从没问过关于柯夏的事,而今看来,或许柯夏会是自己破局的关键。
否则即便将魏错碎尸万段,那个妖物也会一遍遍将自己拖入无尽轮回。
嗓子被火熏哑,华惜弱口不能言,指尖鲜血凝固,情绪陡然崩溃,双臂用力挥下桌上所有东西,噼啦啪啦一阵响,她怨怼地瞪着南谌,眼角血痂崩裂,张口无声哭喊,道道血泪自下巴没入厚实的雪狐领。
南谌平静回望,时不时瞥一眼哗啦啦的锁链,分辨响动来源。
“什么声音?”柯夏过来了,南谌自然地让开半个身位,看见憔悴不堪的华惜弱,柯夏乐出了声,“哟,金屋藏娇。”
使团夜宴上,华惜弱曾当众要南谌“私会”,柯夏记住了那副高傲鄙夷的表情,对那张脸也有点印象,经南谌提醒才想起来是谁。
柯夏越来越不懂他想做什么,索性不闻不问,抱臂倚在一旁嫌弃地按了按鼻翼:“好臭,什么时候能出去?”
南谌笑着哄他说:“快了,再待片刻。”
等华惜弱累得抬不动手指,南谌又问了次刚开始的问题,此时柯夏微微侧目,他没管,认真注意着华惜弱的微表情。
察觉她惊惶下反射性隐瞒的举动,南谌半真半假威胁:“二公主,是否此处过于无聊,想听真言经了?”
华惜弱畏惧地缩了缩,连忙闭眼将头摇成拨浪鼓,再睁眼时指着柯夏又“啊啊”两声摆了摆脑袋。
在她先前的叙述中,上一世的魏错自请与北苍和亲,对众人眼中的灾星体贴入微,被婉拒也毫不气馁,甚至决定一齐前往郑国,几度救南谌于危难之际,用情至深令人动容,且足智多谋算无遗策,名副其实贤内助。
只是南谌始终不冷不热,偶然之机,华惜弱撞破了二人的秘密,孔雀胆那会儿便有了,她也不知南谌从何得之此种办法,可以逼出魏错体中妖邪之物。
那之后,魏错记忆错乱,魔怔似念叨“回家”,没两天就疯了,以头抢地活生生撞死在南谌眼下。
从始至终都没有柯夏的影子。
或许得找个机会见封尧一面……
回过神,南谌蹲下捡起散落的纸张,在抖若筛糠的华惜弱身侧站定,声如清泉:“二公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既然答应了你,不会食言,也请二公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此,您的皇姑父才能活到您从这里走出去。”
听见江蔚然,华惜弱精神一震,拽住南谌衣袖仰头哀求地张张嘴。
铺平一张张空白宣纸,南谌微笑看了看她,不慌不忙道:“是啊,长公主震怒,要与他和离呢,听闻皇帝跟前缺个伺候的……”
华惜弱猛烈地甩着头,发簪松动,干枯灰黑的长发险些散落。
她知晓江蔚然有志于天下,最开始也只是想借重生的东风帮帮他,可后来越走越远,越远越错,直到碰见南谌。
若有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竟?
不敢找魏错,北苍国师已殁,任何妖邪之物,她都无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