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的试探持续了没几轮,殿门被敲响,侍卫怀疑的询问同时响起:“南谌殿下,您没事儿吧?”
原来是方才动静闹得太过,以至于快溜进偏殿的人都听见了。
习武之人对于杀气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殿内爆发的争执他们听不清,但冲天而起的杀气和怨念差点把他们头盖骨都掀开,这都察觉不到不对劲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若不是担心影卫上报他们擅离职守,老鼠脸侍卫们也不愿接近南谌。
里衣被血染红,不能穿着入睡了,南谌正在解腰带,一会儿顺便重新上个药,连同崭新出炉的咬伤一块儿。
“无碍。”他抽空极其敷衍地应了一句,“不慎跌了一跤。”
老鼠脸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伸出食指指天,另一人颔首赞同,一齐走开了。
他们是掌印太监的人,而影卫直接服务于皇帝,天塌下来有影卫顶着。
床铺以及身上的衣裳都沾了血,柯夏干脆扯掉了上衣,独留一条亵裤,支起长腿靠坐在床头,与进门时所见南谌的姿势如出一辙。
剥掉了里衣,南谌那副饱受折磨的躯干露了出来。
白皙的胸膛鞭痕交错,犹如上好布料被撕碎,皮肉翻卷,狰狞可怖,于马车中留下的那道锁骨咬伤好不容易脱痂,然而一圈新生的粉肉上多了道血色鞭痕,伤上加伤。
手腕佛珠划过一道流光,柯夏反射般看过去,隐约瞥见一点透亮的红,莫名熟悉。
“那是什么?”他盯着那处直接发问。
南谌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掌心向上抬起手,圆滚滚的佛珠串就从袖间掉了出来,一颗十分眼熟的红宝石卡在其中,完美融入,成了背云的一部分。
“凤儿,愿赌服输。”南谌转了转洁白的手腕,言笑晏晏,“不会是输不起吧?”
柯夏克服内心的恐惧,伸手抚起垂落的珠串,眼神迷离:“怎么会呢?主人,它真衬您。”
“这是给我带的礼物吗?凤儿,你有心了。”
“嗯?”
柯夏疑惑地眨了眨眼,瞅见南谌修长坚韧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通体清透的粉玛瑙,品质上乘,世间无二,只是他好像在哪见过……
南谌收拢手指,将玛瑙揣入袖中。
柯夏:“这是我的。”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拇指宽的小玩意儿是封尧让小黑递的信物。
“你我同心同德,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言下之意:你的就是我的。
要不回来了,柯夏眼泛泪光,一把扯断了南谌的佛珠,气势汹汹想讨个“公道”。
反正散落的佛珠还是得他去捡起来一颗颗穿好,由着他闹腾够了,南谌才得空给自己涂抹伤药,望着门边的碎瓷片有些走神。
柯夏老早就想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趁南谌没注意自己,捞起一颗漆黑的紫檀佛珠,反手塞嘴里开嚼,只要毁了这串珠子,南谌别想再控制他!
他要控制南谌!要翻身做主人!
可这都建立在他真能嚼碎了佛珠的前提下,再不济,吃下肚也行,也不是没吃过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狰狞,表情史无前例地趋向痴呆,南谌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做甚?”
闻声,柯夏卯足了劲儿一口吞下,结果卡在喉咙进退两难,憋得脸红脖子粗,张大了嘴伸长了两条胳膊扑向南谌求救。
南谌嘴角抽动,眼中冷然一片,细看之下还藏着几分无奈。
若非柯夏一直哼哼唧唧骚扰,他也懒得为这厮时不时的抽风行为善后。
反正死了还能活……哦,不取出来的话,会一直死去活来。南谌坏心思地想着。
在柯夏又一次以头抢他前,他掰正前者上半身,一掌拍在坚实的后背上。
咳——咳咳咳——
紫檀珠以一个难以度量的速度从柯夏嗓子眼里喷了出去,险些打穿床柱。
柯夏双手撑着床,劫后余生不停喘息,背脊起起伏伏,形状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
南谌这才注意到,他腰腹的黑纹形似一根腰带,勒起了整个劲腰。
缓过劲儿来,柯夏从床柱里抠出佛珠,扔回给南谌。
南谌不语,默默避开了些,赤裸着上身盘坐吐息,殿内寒意逼人,不可避免的,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带着敷药的手指也有些僵硬。
柯夏乐了一下:“主人,怕冷?”
说着,他就想跳下床去把门窗一齐打开,被南谌一肘肘回床上,老实了,讨好似的接过药瓶替南谌处理肩头的伤。
南谌只得分出心神压制他,他转过身,眼睑微敛,面无表情兴师问罪:“现在说说,你去做甚了?”
居高临下这个角度,柯夏只能看见南谌光洁如玉的下巴微昂。他顿了顿,笑嘻嘻地说:“秘密。”那双饿狼一样幽绿的眼睛分明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柯夏是个很善于自我开解的人,不然也不会快快乐乐活了这么久,最初的不愉快过去,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和南谌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与其睡觉都要防备对方偷袭,不如大胆卖点信任。
他又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启唇时便停了上药的动作,仿佛南谌不问,他就不继续下去了。
南谌深谙顺毛撸的重要性,于是不依不饶追问:“去哪儿了?”
“你先告诉我,怎么跟上我的?”柯夏打了个哈欠,碧眸晕出水雾。
南谌反问:“你不知?”
柯夏愣了愣:“我如何得知?”
南谌勾起半边唇角,点了一下他的上腹部:“忘记吃过什么东西了?”
蓦地,柯夏紧闭上嘴,双眸反射性瞪大,显然想起了暗无天日的寒山寺。
月朗星稀,柯夏最终也没吐露实情。
不是不愿说,实在是太久没睡过整觉,和南谌又打又骂闹腾良久,神经一放松,困意便如潮水般袭来。
在那厮睡过去前,南谌眼疾手快扭身掐住他的下巴,微一用力:“别装死,说。”
柯夏困得神志不清,眼皮千斤重,嘟嘟囔囔:“说了就给睡吗?”
南谌略一拧眉沉思的功夫,那厮眼睛一翻彻底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