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了搓后脖颈,双手枕在脑后嘀嘀咕咕地跟上:“见了鬼了,我居然会冷。”
浑身舒展双臂高抬的动作更好的展示出他肌肉线条硬朗的上半身,朝阳下散发着幽幽珠光,肋骨根根分明,肩宽腰窄,裸露的腹肌布满黑纹,流畅漂亮,和山间蓄势待发的虎豹一般无二。
“主人,您在看什么?”柯夏放下手,扶着胯骨冲盯着自己走神的南谌挥挥手,玩味轻笑。
“替你看面相。”南谌收回流连在他腰腹黑色花纹的目光,昨夜天黑,没来得及细看,没想到这疯狗腰上也有花纹,只是不如额头那朵彼岸花显眼。
柯夏没接触过这些,当下十分感兴趣地追问:“我什么面相?”
“英年早逝,孤魂野鬼。”
“是吗?你没骗我吧?”
南谌微笑着拈起一颗佛珠:“出家人不打诳语。”
柯夏摸着下巴边走边想:还挺准。
少轩城是距寒山寺最近的一个城镇,深秋时节,百姓都穿上了夹袄,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南谌不想引人注目,但偏偏他这一行人走到哪都是异类。
一个病弱贵公子,不好好穿衣服,一个银发黑肤异人,不穿衣服,以及不近不远跟着的四个士兵,神色肃穆,简直像准备押送刑场一样悲壮。
顷刻间,整条长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处,柯夏那厮毫无廉耻之心,伸长脖子到处张望,浑身上下只有双腿穿得最多,连鞋子都没有,一身干涸的血腥味儿,很难不被人认定为危险人物,然后抓进大牢。
当迎面走来一队捕快的时候,南谌又叹了口气,轻声说:“早知如此麻烦,应该让你四分五裂,埋葬四海八荒,永无行走之日。”
凌厉秋风让柯夏打了个寒颤,他直觉南谌说的是认真的,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机会,绝对会毫不犹豫把自己大卸八块。
他眨了眨碧眼,非常狗腿地抱住了南谌的左胳膊:“一日主仆百日恩,我还没吃饭呢,好歹让我吃饱再死。”
领头捕快手握腰间佩剑挡住他们的去路,面色不善虎声问:“站住,你们两个,哪儿来的?姓甚名谁?”
两人灰头土脸,狼狈万分,忽略样貌的话,简直和逃荒者一模一样。
南边闹了水灾,大水冲垮了好几个镇子,灾民渐渐汇集到了少轩城中,但朝廷的赈灾粮迟迟没有运过来,时间一长,灾民中便出现了暴动,城主勒令不许灾民进城,在城外设立粥棚,死等赈灾粮,不能让他们影响到原本少轩城的子民。
南谌习惯性地想摸佛珠,摸了个空,身边柯夏发出一声轻笑,而后快速收声,生怕晚一点被南谌记恨上。
过城门口那阵功夫,他俩也被拦过,但当时飞熊军的四位士兵也在,解释两句就放行了,如今他们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那几个小兵甚至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才连忙朝里面挤。
要是南谌出了什么事,或者被他们弄丢了,九族都不够贵人砍的。
南谌拉住想要呛声的柯夏,温和地看向捕快头子,淡然一笑:“小僧姓南名谌,路过贵宝地,只为添置些衣物吃食,请大人行个方便。”
捕快不信他这一套说辞,先例太多,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粥棚在城外,想吃饭去那儿等着,每天两顿,过时不候。”
“你这——”柯夏长腿一迈就要踢人,被南谌拉了回来。
南谌好脾气地笑笑,翻出萧之荣的荷包,倒了几两碎银在掌心。“小僧所言句句属实,”
铁柱几人凶神恶煞地护在他周围,上下扫视捕快头子,声如洪钟:“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北苍四——南谌殿下,识相的赶紧让开。”
少轩城远离国都,消息闭塞,自然无从得知先帝第四子的真名,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初名传天下的“灾星”四皇子。
捕快头子眉头一皱,暴躁地“呸”了两声,抽刀相向:“什么殿下?没听说过,还有你们几个,看面相就不像好人,一起抓走推出城门,反抗者死。”
浑水摸鱼摸了半天的柯夏眼珠一转,挺身而出狐假虎威学着铁柱的语气说:“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四皇子殿下,几个脑袋啊?敢这么跟四皇子殿下说话。”
霎时间,犹如热水滴入油锅,哗然生变,大街上以南谌为中心空出了几丈长的地方,之前恶声恶气的捕快头子脚下跑得最快,拿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是、是那个灾星!”
“啊!他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少轩城!”
“救命,谁能把他赶走,我不要死——”
就连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飞熊军也被感染得心生恐惧,不由得后退数步,铁柱反应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面色不善地盯着柯夏放松的背影。
柯夏眉开眼笑地摸了下弯月刀,撞了撞南谌的肩头。“嚯,我的主人,您这名头可比我的刀好用多了。”
南谌沉默地揣好银子,淡淡看向惊惧万分的捕快头子,后者双膝发软,扑通便跪,连连磕头求饶:“四皇子殿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饶了我吧……”
百姓跑的跑,跑不动的就跪,总之没一个人敢和他对视上,生怕触霉头。
早已习惯了百姓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南谌没什么情绪,只想办完自己的事儿,他柔和地说:“请起,小僧来此只为采买些东西,之后自会离去。”
他这一生就是被赶来赶去的命,无论柯夏今天会不会点明自己的身份。其实这样也好,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不要耽误自己的大业。
柯夏倚着南谌的肩膀放声大笑,情到浓时又一把揽过了南谌的腰闷笑不已,为坑了南谌一把高兴得找不着北。
艰难地止住笑意后,柯夏委屈地抬手在南谌胸口画圈,碧眸挤出一点哀伤:“主人,我好饿啊,我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