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以北,极寒之地,一个游牧民族经历几百年的挣扎求生,终于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一切欣欣向荣。
又一百年后,北苍国四皇子出生,同年天降大旱,鸟兽横死,乌云蔽日,白昼如夜,路过一游方道士,点其为九世灾星,最善为祸人间。
一句话,葬送了尊贵的四皇子殿下的未来。
突然间战火燎原,哀鸿遍野,万民上书,请除灾星。
然王上怜其苦弱,加之其母妃一片诚心,遂大发慈悲留其一命,但为平民怨,只得将其送至远离城邦的寒山寺,这一去,便是整整十八载渺无音讯。
寒山寺坐落云山雾海之中,不享人间香火,与世隔绝。
寺中常清净,一位住持与三位大和尚,住持年逾百岁,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大和尚如怒目金刚,声如洪钟气吞山河。
除此之外,还有位带发修行的年轻僧人,身量颀长挺拔如松,面若春桃,眉如墨画,鬓如刀裁,菲薄的双唇牵出一道弯月,若隐若现的酒窝浅浅地挂在弯月两旁。
这便是北苍国四皇子,南谌殿下,姿容绝艳,多智近妖。
如若不出意外,南谌一辈子都会与经书佛龛相伴,做个闲散的方外之人。
但意外在他十八岁冠礼当日如约而至,丧钟长鸣,圆觉大师坐化飞升,留下一颗舍利子,同一时间,寒山寺山门震天响。
有人奔舍利子而来,也有人奔四皇子来,清净了几百年的寒山寺一夕之间灰飞烟灭,三位大和尚口颂弥陀,被北苍国镇远大将军三刀斩于马下。
三年前,圆觉大师预言今日之祸,躲不过,逃不了,唯有南谌可于尸山血海中搏得一线生机。
寒山寺后山,镇寺之宝万年枫下,身穿僧袍的少年曲腿盘膝,满地枯叶,一本书一座香炉,诵经礼佛。
“住持大师,三位师兄,清缘为你们超度往生。”
喊杀声仿佛近在咫尺,南谌却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念诵经文,垂眸启唇,声音轻缓。
他怀中舍利子乃旷世之宝,由他亲手从圆觉大师坐化之地取出,贴身收藏,诵经声落下,南谌取出舍利子,月光下,坚硬的圆珠五彩耀目,异香扑鼻,如梦似幻,就连惊鸿一瞥也撼人心神。
“怪不得世人趋之若鹜,”南谌笑了笑,酒窝转瞬即逝,嗓音温柔,“竟有这般妙用,住持大师,你看错人了。”
圆觉让他将舍利子带给北苍皇帝陛下,这是百年来第一枚舍利子,理应由皇室保管。
可惜了,人性本贪,南谌舍不得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收起经书和香炉,慢悠悠走回寺院。
“扑通”
还没走出万年枫的范围,眼前突然坠下一道沉重的身影,砸起一地枯叶尘埃,浓浓的血腥味儿随之弥漫开来。
南谌顿了顿,撩袍俯身,看不清此人面目,生死不知,他是怎么闯进来的?万年枫自成一片天地,不与外界勾连,所以他才可放心地念经超度,若要进来,唯有破阵或找到阵眼。
可阵眼,南谌昨日便换到了自己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那人趁南谌俯身的片刻提气抬腿,一脚勾住了南谌的腰腹,借力翻身扑过,狠狠将其掼到地上,一手掐脖 ,右膝重重压在其腹部,面目可憎,血液飞溅。
南谌闷咳一声,丹田处运起内力,死死抵住那条想要他命的腿,末了,他不慌不忙,微一叹息,可怜新换的僧袍,这是最干净的一件,如今也沾上血了。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目光从头到脚将这个血人扫视了一遍,衣衫破碎,袒胸敞怀,耳戴血红宝石,纯黑贴颈项链泛着悠悠金光,右臂嵌着一道金色臂钏,颗颗饱满的小金叶链在臂钏上,随着手臂一起一伏而四下甩动。
观其人,眼若寒星,瞳仁呈现出橄榄石般的绿,唇似刀削,眉目疏朗,硬朗锋锐,银发如绸,稍可及肩,额上金色花纹形似彼岸花,血色遍染妖冶邪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丝一毫不敢损毁,此人头发奇短,皮肤黑若鸦羽,鼻高眼深,装扮相貌尽不似北苍人,甚至不是四国之人,倒有些像追逐金乌的玄阳。
不过玄阳一族早在十多年前就消失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遥远的寒山寺?
南谌不动声色打量他时,年轻男子也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他,灰蓝僧袍加身,未曾剃度,墨发高束,剑眉星目,谦和温润,肤白如瓷,标准的中州美男子,故作柔和的眼神中透露出浓浓新奇与兴味,是他见怪不怪的伪君子。
“你是谁?”
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南谌却忽地扬起一抹笑:“施主蓥夜前来,难道不当自报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