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飞机湍流的颠簸以及长久不能入睡的烦躁,Michael摘下眼罩,用干涩的双眼重新适应着机舱内的光线。
意外的,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他看到了声称要在飞机上补觉的女孩。只见她正盘着腿,聚精会神的翻阅着手中极薄的一本书。
他站起身,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侧,出声道,“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提问声吓了她一跳。她抬起头,迎着机舱柔和的光线,她的视线聚焦在男人格外俊美的面庞上,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仿佛都暂停了一瞬。
男人大而明亮的眼眸此刻温和的不可思议。
太漂亮了,她有些出神的想。
“Umm,”像是为了掩盖自己片刻的失神,她垂下眼,咬了咬唇,“一本我不怎么推荐的睡前读物。”她扬了扬手里的书,“Albert Camus的‘The Fall’。”
她是按法式发音读的作者名字。似乎是因为“Al-bear Ka-moo”的发音并没有让他将其与任何作家对上号,Michael愣了愣。随后,他在女孩的身旁坐下,好奇的翻起她手中书的封面页,凝视了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他看向女孩,“不好看吗?”
她耸了耸肩,“也不是,”她犹豫着,仿佛在思考着措辞,碧蓝色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的深邃,“…二战后的欧洲文学总是喜欢带上一种冰冷的自我审判的视角,这本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好像一个人被分出两股意识,一个负责继续做自己,另一个负责当判官,用显微镜分析、评估自我的每一个想法。”
她扬了扬眉毛,同时加深了嘴角的纹路,“更何况这本书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就好像作为读者,你被迫成为第三股意识,加入了这一场审判,不可避免的评估着主人公的自我与他对自我的剖析是否足够公平和坦诚。”她顿了顿,“甚至你可以分出另一股意识去评价切分意识这件事本身,就像我现在正在做的一样。”
Michael的手肘抵在沙发靠背上,视线落在已经被翻了大半的书页上,语调和缓却格外一针见血的说道,“如果你的大脑继续这样疯狂运转,整个飞行途中你都别想睡着。”
似乎看懂了女孩眼神中透着的明晃晃的“你不也醒着”的疑问,他轻笑了一声,“…就像我一样。”
随着笑意在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晕开,他红润的嘴唇也弯起了好看的弧度。“Oh,”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轻呼了一声,“我带了给你的《Bad》专辑磁带,我想在下周正式的试听会前给你。如果你看完这本书还睡不着并且需要别的事情打发时间…”
不等他说完,女孩就毫不犹豫的“啪”的一声合上了书。她笑的格外得明媚,仿佛阴霾从未在她的眉眼中逗留过,“没有什么比听你的新专辑更重要了!”
Michael递上来的并不是她以为的精美包装的预售品,相反,他手中的磁带几乎可以用简陋来形容。除了最下端标注着11首歌名的两行小字,磁带外侧透明的塑料盒上没有任何的包装或标识。
她接过磁带,在手腕的翻转之间,她注意到塑料盒的背面还夹着一张字条。只见上面除了有歌星标志性的签名,还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To Lily:希望你会喜欢!”
“这是专辑完成后刻录的第一张磁带,”男人咬着唇,有些腼腆地解释道,“我觉得比较有纪念意义,”他吸了一口气,语气了多了一丝紧张,“比起《Thriller》,我希望你会更喜欢这一张专辑。”
随着他的话语,女孩逐渐瞪大了眼睛,“Wow,”她惊呼了一声,在转瞬间,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将它摆在书房收藏柜最显眼的位置,“这太珍贵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端详着印在磁带下方纸片上的曲目列表,用近乎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我敢肯定我会非常喜欢它。”
在男人将磁带放入Walkman播放器的间隙,她状似不经意的调侃道,“Dirty Diana huh?”,她弯起嘴角看向他,“看来Diana Ross结婚真的让你很生气。”
他倒吸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窘迫,“Hey,我没有!”他扬起眉毛抗议道,“那首歌是讲groupie…我真的不喜欢用这个词,但是,”他加快了语速,“总之等你听了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Mmh-hmn,”她耸了耸肩,以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敷衍道,“Sure,这十分有信服力,你一定没有在影射谁。”说着,她接过男人手里的播放器,眼看就要按下快进键。
男人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她,“No no no no no!”在一连说了五个“No”之后,他摇着头,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不赞同,“有点耐心,女孩!你得从头开始听。”说完,他按下播放键,来自专辑同名曲前奏的几声短促而激昂的合成器上行音阶在她耳边骤然响起。
当她原以为自己早已烂熟于心的旋律第一次真切的透过耳机从耳边传来时,一种奇异的陌生感与抽离感交织成一张网布,铺天盖地一般将她席卷。
脑海中来自记忆深处的旋律仿佛一张清晰度极低的老照片,在此刻极度真实而高饱和度的音色的对比下,模糊的好像从未存在过。她感到自己仿佛一只脚踩在现实,另一只脚横跨梦境的边界,这让她一边觉得磁带中的旋律流动理应如此,同时又对这一切感到新奇与惊喜。她的手指不自觉的陷进沙发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Bad这首歌的音乐电影受到了Edmund Perry的故事的启发。”Michael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电影里,我扮演了一个放春假回到他生长在的贫民窟的学生,因为他受到的高等教育,他遭到了来自以前朋友的霸凌。”他撇了撇嘴,“虽然在电影里我没有像Perry一样因此丧命…”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清澈而认真,“其实这个故事在我第一次在报纸上读到关于Edmund Perry的事情就有了雏形,在Calvin Johnson和Theo Malchack的事件进一步发酵以及,”他顿了顿,“在小报将我称作Wacko Jacko之前。”他垂了垂眸子,“我很感谢你当时站出来,为我打抱不平的发言,还有我的粉丝们为我伸张正义的游行。我爱他们!”他放轻了语调,“所以我想以这个电影的形式回应这件事。”
在年初拍摄这部音乐电影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想打电话将这一切制作的心路历程与灵感都一股脑告诉她。但是最后他忍住了,他以为那个时候她和Matt Riley在一起,早已把他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