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敏锐。”花霖九将手撑在了自己的下巴上,“你想听袁绍的事?我可以讲给你听。我记得之前已经给你讲了一些了,嗯……该从哪里继续呢?”
酒店大堂里忽然传出了敲钟的铛铛声,三声沉闷又洪亮的声音传入了大堂里众人的耳中。似乎是酒店在调整他们新安放的立式大钟台。
代表时间的钟声,将花霖九和袁路又带回了一千八百年前的岁月之中。
——
袁绍似乎有了秘密,花霖九察觉到这件事是在袁基同意和刘琢成婚的不久之后。
他时不时就会出门,而且带的随从总是那个年纪不大的男孩,每次回来天色都已经暗到看不清人的脸色,只能支着提灯照亮前路。
花霖九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他,绍公子,你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袁绍都只是笑而不答,或者直接转移话题。
袁家上下似乎没有人察觉他有什么异样,所有人都只当他是出门会见朋友了。但会见朋友是什么不能明说的事吗?他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明明以前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状态,甚至花霖九的存在和来历就是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秘密,这样的交情,他居然还有事瞒着自己?
花霖九开始仔细回忆袁绍变化的转折点在哪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在绞尽脑汁回忆许久后,她想起了那天她撞到的那个高大结实的书生。她确实是在哪里见过他的,可是又并非打过交道,究竟是在哪里……
啊。
一段不起眼的回忆在花霖九的脑海中苏醒。那是在一条萧条的街道上,两名并肩行走窃窃私语的儒生——他们正讨论着李元礼先生的得意门生王生被抓走的事。那个书生,就是从花霖九身边经过的二人中的其中一位。
那个时候花霖九还是幽灵,没有人能看见她,但她成为漂浮在空中的旁观者。如今她已经参与了进来,已经能和那个书生撞个满怀。
奇怪,他来袁家做什么?他是来拜访袁绍的吗?
花霖九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次日,袁绍果然又出了门,花霖九看着他登上马车,说了些一路平安早去早回的吉祥话后便回去干活,一切看上去和往日没什么差别,一直到了夕阳西下,估摸着袁绍是时候回来了,花霖九悄悄地蹲守在了袁家的门口。她没有提灯,人猫在阴影里不声不响。虽然没办法跟着他出去,但看他回来后会做些什么,总能得到点线索吧?
果不其然,花霖九还没等多久,袁家的门便喀地一声打开了,小厮提着灯笼带路,他的身后是表情严肃的袁绍。这种神态,怎么可能是和朋友出去玩了。花霖九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尽量让自己的脚步声和面前二人的重合在一起。现在这个天色,袁家大院里已经没了多余的路人,所幸花霖九鬼鬼祟祟的模样没人看见。等终于跟到了袁绍的居所,花霖九在外头看见里面的烛光亮起,又见那个小厮毕恭毕敬地退了出来。等人走远了她才跟过去站在了袁绍的门前。
嘶,这么一路跟过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异样。而且房间里面也太安静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花霖九趴在门上细听,只有一阵短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长久的寂静。袁绍在里面干嘛呢?好歹透露点疑点让自己好分析分析啊。
越是好奇就越是焦躁,花霖九咬着嘴唇极力去探听,她不希望自己这个晚上的跟踪都是无用功,但越是专注于一点,就越容易在别的地方出现纰漏,比如,她没发觉其实这间房的门并没有锁上。
于是她突然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的重心都开始混乱,那扇木门终于不堪重负狠狠出卖了她,而脚下的门槛也成为了帮凶之一。门被她压开了,她扑了出去,毫不意外地摔在了地上,动作丝毫不优雅,俗称狗啃泥。
花霖九脸朝下趴在地上,她不敢动。
科学家说过,只要你不动,也许就不会成为被关注的目标。
但前提是现场不能只有你一个人,而且你还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花霖九听见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头顶上一声叹息。
她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但对方显然没有感应到她的内心。
袁绍的声音幽幽传来:“阿九,你……在做什么?”
花霖九沉默了,她依旧一动不动,回答:“我在,梦游。”
袁绍也沉默了,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花霖九的肩膀,问:“是不是摔疼了?”
花霖九终于抬起了头,眼中含泪。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