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遮被褚褐修剪得干净圆润的指甲深深掐在了“王都”二字上。
无论首席们愿不愿意蹚这趟浑水,等鳞湾的事情解决后,他都得去一趟了。
“青遮兄,你在吗?”
门外传来邦邦的敲门声。
“青遮兄,我知道你没睡,灯还亮着呢。”那人拉长着声音,“就当是救命了,快先过来给我开一下门啊,我要拿不动了。”
拿?拿什么?
弹幕上只飘过一阵各式各样的哈哈笑声,叽叽咕咕的就是不肯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青遮将目录书收到镯子里,起身去开了门。
门刚一打开,几株开得繁盛的目葵被直挺挺怼进了他怀里,柔嫩的花瓣蹭过他的脸和唇,最后垂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
“褚兄托我带给你的。”终于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屈兴平松了口气,甩了甩手。
怎么又送目葵?
青遮拢了拢怀里熟透了的花,“他怎么不自己过来送?”
“拉不下脸咯,你们不是吵架了吗?”屈兴平想起褚褐那一番又是过去现在又是小孩子的言论,不免八卦,“青遮兄,你们这是因为什么吵起来了?”
吵架?那算吵架吗?
几乎没跟人吵过架的青遮茫然。
不,应该说,他就没怎么和别人以「正常」的方式相处过。
原来,在褚褐的眼里,那种相处模式已经算得上吵架了么?
“我的错。”青遮认为,作为和褚褐这段关系里的长者,他需得担负更多的责任,于是爽快地承认了错误,“我没经过他同意,拿了他的东西。”
虽然他早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但对方的反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没吵没哭也没闹,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低下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然后在青遮困惑的“褚褐?”询问声中,接过了水镜,转身走了。
弹幕上都在担忧褚褐是不是在生气,青遮倒觉得算不上,顶多是耍小脾气。
就算是养得再乖的狗,也会有自己的脾气,使性子在所难免,太乖了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只要不过分,在这一点上青遮自问很纵容褚褐。
“?”屈兴平疑惑,“你们俩说辞怎么还不一样?”
“褚褐说的是什么?”
屈兴平脱口而出,“他说你嫌他大。”
「???」
「???」
「???」
「屈兄,来来来,借一步,细说“大”」
本来没想歪的青遮此刻也快被弹幕带歪了,所幸屈兴平很快解释道:“听说青遮兄你更喜欢过去小时候的褚兄,所以他很是郁闷。”
“小时候?哪来的小时候?”青遮一针见血,“你觉得我们自相识到现在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已经能够得上用「过去」这种词来形容了吗?”
所以说,褚褐那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谁知道你的那位脑子里整天在患得患失些什么。”屈兴平语气幽幽,“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又不是我的。所以,下次像这种有悖世俗的惊悚事情还是不要再拜托我比较好。”
有悖世俗?惊悚?
分外熟悉褚褐性子的青遮预感不妙,低头拿手指拨弄着目葵的花瓣,“这花有问题?”
“偷窥啊,偷窥。”屈兴平指了指他怀里的目葵,看起来很想叹一口气,“这可是褚兄的原话。这目葵,是用来偷窥你的。”
「(整理领结)(昂首挺胸)(清清嗓子)是的,没错,青遮,我是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家可是在杜家时就开始暗戳戳偷窥你了哦」
「我到现在都记得杜长卿知道目葵是用来干什么后的那张脸,表情可真是精彩啊」
「拜托,花里面长眼睛超酷的好吧(狗头)」
「你确定不是掉san值吗hhhhh」
呵,偷窥,是这样吗?
青遮捻着花瓣,诱哄般的语气,“乖,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目葵枝子颤了颤,真的被他骗到了,眼睛眨巴眨巴着睁开了,枝子亲昵地缠上了青遮的手,然后被一把揪住,下了力气的那种。目葵立刻摇着身子想要逃离,姿态给人一种哭唧唧的错觉,让青遮不自觉联想到了褚褐。
过去的褚褐。
过去的。
啊,是这样啊。
青遮明白了,嘴角勾了勾。
那个家伙,该说些什么好呢,对自己的认知已经差劲到了这种程度了么。
“你好像还挺高兴?”屈兴平指出。
“高兴算不上,就是觉得有意思。”青遮掐着目葵的枝子,“我本来在确定花有问题的时候就想着,就算我再怎么纵容他,使性子都到算计我的这种程度就过分了,不过实际情况倒是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既然是这样,那么,似乎过分一些也就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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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敲响门的第一下时,褚褐就开了门,甚至青遮的手都没来得及做敲第二下的动作。
也是,毕竟一直在偷窥嘛。
“花扔了吗?”褚褐声音沉闷。
“我拜托屈兴平帮我放到房间了。”青遮一招手,褚褐自动低下了头,“不是一直在通过花看着我吗,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
褚褐却更低落了,甚至还有点难过,“青遮,你不生气吗?”
他知道青遮不会生气,他早就知道了。但,可不可以偶尔为他生一次气呢?可不可以向他展示更多的情绪呢?
青遮没回答他,只是将手指搭在褚褐颈侧,慢慢用灵力割出伤口,血汩汩流出,沾湿了青遮的手,流过他的手腕滴到了地上。
“我这样做,你会生气吗?”
褚褐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到了这里,茫然地摇了摇头。
“但是在外人看来,我在伤害你,所以你应该是生气的。同理,你监视、偷窥我,在别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事情,但,对于当事人的我来说,只是稀松平常,因为我早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事。这件事我过去知道,现在也知道,因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你就是你。”
青遮问出了那个在他来看或许已经不算问题的问题:“所以褚褐,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我在害怕些什么。
褚褐捏紧了手。
我在害怕你不承认我。
他当然无比清楚过去和现在都是他,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变过,但是别人不清楚,所以他害怕青遮也不清楚,他害怕青遮将过去和现在的他泾渭分明地分成两个人,更害怕青遮只喜欢其中的一部分。
“青遮。”他垂眸,依旧执着着那个问题,“你喜欢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啧,不是已经讲的够明白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拧巴,这都受了谁的影响啊。
青遮扽下褚褐的衣领,和他平视。
“褚褐,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
青遮一字一顿,“我会为你的降生而感到欢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