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就是告诉了杜长卿一些他本应该知道的事情而已。
“阿褐,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他到现在都记得,杜长卿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啊,真想让人把他脸上的皮给扒下来,让他别再笑了。
“我答应了青遮,不能杀人。”当时的他状态实在不妙,就像青遮说的那样,他有点太过兴奋了,所以他没忍住把那件事情说了出来,本来在他的预想里,应该不告诉杜长卿才对。
不过,就算告诉他了也没什么,反正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你信命吗?”
面对褚褐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问题,杜长卿给出了预料之中的反应,“什么?”
“其实,一个人的命数,有时候可能是别人精心制造的结果。”未褪干净的黑红色在褚褐的眼睛里流动着,“比如,你会遇见我。”
杜长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阿褐,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追杀你的心魔,是我找来的。”
杜长卿猛地瞪大了眼睛。
褚褐其实醒的很早,在那条冰冷的河里,他睁着双无神的眼睛,无视掉全身上下传来的快要把他痛死了的疼痛感,想了很多。
我是心魔。青遮把我带出来了。青遮会被我连累。心魔不会活多久的,因为心魔是定义上的「坏人」,无论从长老会的角度还是从修真界的角度,自己都不可能存活下去。
我注定会死。所以我得带青遮走。我要在死之前保证青遮以后能够安全地活下去。
所以青遮需要权力,需要任何人都动不了他、忤逆不了他的权力。权力的构成很复杂,权利的生成也很漫长,但他没那么多时间了,他要想方设法将青遮推到最高处。
但青遮是个炉鼎,他不能保证在死后还能有其他人对青遮忠心耿耿,而且如果是在旁人的助力下才能坐稳最高的位置,依旧会有人对他不满。青遮必须自己有掌握权力的能力才可以。
那么,就来交换吧。
褚褐想起了他在姑洗塔对青遮说过的话。
交换。没错,交换。
那双无神的眼睛开始颤动。
所以我现在得先活下去,我得找到人来救我。
他艰难地抬起手,发射出一道灵力。这是他心魔成熟化后用的第一道力量,并且,他似乎知道该怎么用。
「带有用的人过来。」
他下了命令。
于是那道灵力为他找到了一个心魔,那个心魔给他带来了一个修士。
一个镇守仙家的人。
只是第一眼,褚褐就看见了杜长卿身上涌动着的极其浓郁的代表「恶」的欲望。
这个人,可以用。
他这么想着,抬手赶走了心魔,成功地让杜长卿注意到了他。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你不用担心哦。”
褚褐笑得灿烂。
“哪怕那个心魔是我找来的,但你的父亲和你弟弟对你的恶意是真的,所以你没有杀错人哦,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引子。”
一阵迟来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杜长卿不自觉退后了两步,脸都变得有些扭曲,低吼,“你个疯子。”
“嗯?”褚褐歪歪头,“为什么要骂我?这不就正好遂了你的愿吗?你和岳子程说的不也是我在你的计划里是主导者吗?难道说在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生弟弟后,你还在寻找着理由来说服自己、包庇自己的罪过吗?可——”
褚褐疑惑。
“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如果你不想,完全可以把我扔在那儿。如果觉得违背了见死不救的道德,你完全可以在我治好之后把我放走。所以,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吗?这,就是命数啊。”
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啊,杜长卿好像吐了?
褚褐漫不经心地想。
有必要吗?
不过为了防止楼鱼多问,他一把将脑袋塞到青遮怀里,开始哼哼唧唧,“青遮,我晕船晕得头疼。”
晕船会头疼吗?
青遮没晕过,不知道,不过看褚褐的表情,应该是吧。
“那你睡会儿吧。”
“好。”褚褐顺着这个姿势,身子一滚,快乐地躺在了青遮腿上,合上了眼。
「!!!家人们!是膝枕!」
「啊啊啊磕死我了!重点是,青遮还没拒绝!」
「这还没谈吗?这真的还没谈吗?」
「反正我不信」
「谈了,我说的」
“青遮道友。”楼鱼听见褚褐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缓,随即放低了声音,“我一直有一个很在乎的事情,在水纱洲你说过,你和褚褐不是一体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些事情从而和他分开?”
青遮抚摸着褚褐背的手顿了顿,“这个问题很重要?”
“很重要,因为你们在一起对我们来说才有价值。”
利益取向的合作。不错,很让人安心。
“不会分开,最起码在和你们合作的这段时间里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楼鱼收回了目光,“另外,虽然这么说有教唆的嫌疑,不过按照这近两个月来我们接触到的关于心魔的案例来看,青遮道友,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小心什么?”
“他现在反复无常得跟鬼一样。”楼鱼指指睡得正香的褚褐,“小心被算计。”
“他不会算计我。”
“这么信任他?”
“和信任无关。”青遮手指插进褚褐的头发里,顺着慢慢捋下去,枕在他腿上的人发出了满足的呓语声,“我只是确定他不会。”
就像确定太阳东升西落那样。
“更何况,他要是真敢算计的话,”青遮的手停在了褚褐颈处,虎口卡了上去,一个很危险的动作,“那就拔掉舌头、打断腿、折断手关起来好了。”
断舌就不能和别人说话,断手断脚就不能离开房间,这样,就不会有算计的嫌疑了。
嚯,两个鬼。
楼鱼把目光投向了船外的云上。
好吧,那她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