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被绑住手脚,连动都不能动,只能像一具尸体一样,日复一日地躺在床上,听着那些机器的运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后来搬到普通病房,他可以下床,可以关灯,可门口总是有人守着他,他从尸体变成囚犯,哪怕活动范围从一张小小的病床变成一整间病房,他依旧会做噩梦,整日整夜地做噩梦。
林宿只是打了个电话,很短暂的时间,他却又陷入那场无休止的噩梦里,好像出院之后的日子只是他谵妄时的一场幻觉。
还好林宿回来了,这次的病房他有手机有零食,还有人陪,不用孤零零地数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打发时间。
方辞往床边挪,给林宿腾出一大片空位,说:“那你陪我一起睡。”
“有陪护床。”林宿道,“大夫说你要注意磕碰,床这么小,挤到怎么办。”
“求求你了。”方辞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宿,“我现在很瘦的,睡觉也很老实,不会占地方。”
住院几个月,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林宿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看到了方辞湿漉漉的一双眼。
林宿心底有些软,又有些疼,他妥协了:“好,陪你。”
方辞瞬间高兴起来,他调整了下林宿的姿势,又要林宿抱他,又要林宿不能抱太紧,不然他会做噩梦,还不许林宿动。
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方辞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在林宿的体温和味道里安然坠入梦乡。
方辞是舒服了,林宿睡得腰酸背痛。
他醒的时候方辞还没醒,食堂的人送了早饭过来,林宿垫了下肚子,拿着一叠单子确认方辞各项检查的时间。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林宿还以为是查房的护士,一开门,才发现是李行初被李秋存按着过来给方辞道歉。
昨天李家过得应该很鸡飞狗跳,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李行初更是一脸的不情愿,林宿怀疑他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暗杀的。
林宿一脸戒备,站在门口没让人进去:“我会转达的,方辞还在休息,李总请回吧。”
李行初冷笑:“当爹的都过来了,儿子居然还在睡觉,把他叫起来不就行了。”
林宿不冷不热地道:“出事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松。”
“那也轮不到你在这儿跟我们说。”李行初嗤声道,“我是他哥,我爸是他亲爸,你爸妈都把他赶出家门了,你在这儿跟我摆什么谱?就算他现在死了,能签字的也轮不上你吧?”
林宿没理他,转而对李秋存道:“方辞可没精力跟他吵架,李总还是请回吧。”
李秋存脸色不大好看,他凉凉瞥了眼李行初,朝林宿道:“那等他好点我再过来看他,这些东西给他补补身体,我们就先回去了。”
身后的保镖拿过来一堆礼盒,各种人参虫草鱼胶,林宿没拒绝,朝李秋存道了谢。
李行初跟在李秋存后面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压低了声音朝林宿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两个的事么?你爸妈都不认他了,等他到了我家,我让他这辈子回不了国。”
林宿扯扯嘴角:“那你大概等不到了,他还在我家的户口本上,只要他不承认,从法律上讲,他就跟你们没关系。”
“不承认又怎么样,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我才是他亲哥,骨子里的血都是一样的。”
林宿懒得理他。
门忽然开了,方辞顶着鸡窝头,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我手术用了一万多毫升的血,根据人体的代谢周期,我现在跟你的血不一样哈。”
李行初:“……??”
方辞无视他青白交加的一张脸,转头看向林宿,控诉:“你把我病号餐吃了。”
林宿:“……你要空腹,做完检查就带你去吃饭。”
行吧,方辞十分大度地赦免了林宿偷吃自己早餐的罪。
他把林宿拉回病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把李行初关在门外,慢腾腾地打着哈欠去洗漱:“你们好吵,我都没睡醒。”
林宿理了理他的一头乱毛,道:“李行初知道我们的事了。”
“姜彤说的吧,女生的直觉真可怕。”方辞叼着牙刷,想起去李家那次,姜彤看他们两个奇奇怪怪的眼神,丝毫不在意,口齿不清地道,“知道就知道呗,你怕什么。”
林宿皱着眉头,“我怕爸妈接受不了。”
方辞咕噜噜地漱口,顺便朝他翻了个白眼。
当初被许铮扬撞见的时候,他不是胆大包天地要跟自己谈一场所有人都知道的恋爱么,怎么现在就不敢了。
越活越回去了。
他能理解林宿的担心,毕竟爸妈对他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再出这样的事那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方辞完全不慌,反正方家的人已经很讨厌他了,再多点意见也无所谓。
当他以为人生已经在低谷的时候,生活总会甩他一巴掌,告诉他其实一切都还可以变得更糟糕。
反正他只是个反派,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船到桥头自然沉,车到山前必会翻,与其操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