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辞设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以至于越来越后悔,后悔不该去送林宿,后悔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林宿,后悔不该没查清事实就冤枉林宿。
再往前想,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有一开始知晓身世的时候就离开方家,那样就算林宿讨厌他也没关系,他们两个见不到,林宿也就不会决定远走高飞,遭受那场无妄之灾。
而意识到方辞的不可控之后,李秋存逐渐收回了方辞手里的实权,方辞懒得挣扎,任由李秋存将他辛苦培养出来的心腹替换掉。
再然后,方辞就因为不走事业线也不走感情线被送回了五岁那年。
他靠在林宿怀里笑:“其实我也不喜欢李辞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缺德。”
林宿捏捏他的耳朵:“方辞就很好听了,不用改。”
方辞道:“叫方辞的应该是你,我才是林宿。”
他想,等改名字的时候,就叫林辞好了。
出生时他和林宿互换了名字,真相大白时他们互换姓氏,此后这两个名字再被提起时,都会有对方的影子。
不管这一世的结局如何,至少在外人眼里,他们连名字都不可分割。
方辞下定决心,等出院就去找户口本改名。
但改名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马上要到考试周,各科老师都开始划重点,不能随便逃课请假,林宿来医院的时间少了很多。
趁着林宿不在,方辞一个人去了趟银行,把自己在国外的财产转回国内,缴了税之后,往方天河和唐姝的共同账户上汇了笔款。
当天下午,方辞就被院方通知他可以出院了,司机把车停在楼下,殷勤地帮他收好了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然后把他送回了蓝岸公馆。
三个月没有回来,方辞居然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明明和往年的冬天没什么区别,却又处处透着陌生。
门口的花坛的月季树只剩下了枯枝,未化的雪压着枝头沉沉往下坠,方辞忽然想起唐姝在这里给他和林宿拍了照片,可是被他们两个给删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起拍照。
他停了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林宿在上课,家里只有爸妈,见他进来,方天河便开门见山地问:“你哪儿来的钱?”
方辞住院期间,他早就查过方辞名下的流水,近五年的流水他全都看过,知道方辞名下根本没有这么多现金。
他甚至发现方辞的支出很少,给他的零花钱也很少动,大多都是在用学校的卡,那里存着他各种比赛的奖金。
虽说衣食住行都有助理安排好,但平时出门都是用他自己的钱,可这一部分花销里,他比林宿要少很多。
就好像在刻意回避和家里的金钱往来一样,今天这笔汇款更是一次性把这些年的花费都还了回来,甚至还要多上不少。
这算什么,零存整取吗,抛开这些年的感情和精力不谈,这是要用钱划清和他们的界限吗?
方天河质问:“你生父给的?让你跟我们撇清关系?”
“不是,我自己做的投资。”方辞答,“也没有想和你们撇清关系,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
方天河冷声问:“不留在这儿,那你想去哪儿?”
“哪里不能去呢,留在这儿算怎么回事。”方辞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很生气,对我也很失望,与其留在这里讨人嫌,还不如搬出去。”
唐姝失望至极:“确实,我们两个……很心寒,可是方辞,没人说过要赶你走。”
方辞当然知道没人会赶他走,爸妈都是在意脸面和名声的商人,不会把事情做绝,凡事都会留有余地。
但他也知道,十三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错误放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从一条缝隙裂成一道深渊,把他们分隔开来,如果能选,爸妈肯定更想从没有他这个儿子。
他低下头,声音很轻:“那你们想让我怎么样呢,天天看着你们对我失望心寒,然后留在这里忏悔赎罪吗?”
这些年的欺骗隐瞒,又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间被原谅,他们都心知肚明,可真被说破的时候,这也同样变成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十几年的伤害不是假的,十几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分不清孰轻孰重,爸妈还在犹豫的时候,方辞已经做好了选择。
“真要走?”
“不想走,但更不适合留下来。”
“好,你好得很!”方天河气极反笑,“把这个家里你的东西都拿走,走出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