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有可能它们也和方天河一样,觉得他无药可救,所以对他的祈祷都置若罔闻。
自己真就那么差劲吗,林宿迷惘地想,他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伤害无辜的人,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方天河却那么生气。
他连怨恨的念头都不该有吗。
林宿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拿出手机给方辞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可发出的消息前面顶着一个硕大鲜红的感叹号,提示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朋友。
被删了好友吗?林宿看着那条长长的提示发愣。
他想起最开始的时候,无论自己怎么恶语相向,方辞总是笑脸相迎,偶尔有些脾气,但都不用他说话,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然后继续开解他。
可现在,方辞把他删除了,就像那行小字说的那样,你还不是他的朋友。
林宿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和林芸说要寻亲那天很像,他茫然四顾,亲人弃他而去,他身边空无一人,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发呆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祠堂外的保镖换岗了一批,天黑下来的时候,祠堂里只剩下长明灯幽幽地亮着,昏黄晦暗,映得牌位森然可怖。
已经是仲夏,可祠堂总是有股阴冷的气息,凉意无孔不入地钻进四肢百骸,让林宿浑身发冷。
他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去和方天河认错,去和方辞道歉,然后保证自己不会再有那些危险的念头,以此来维持这个家和平的假象,可他胸口总堵着一口气,不甘心就这么认错,不甘心把那些虚假的承诺宣之于口。
他莫名的执拗,明知道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也倔着脾气不肯低头。
可能过了很多天,也可能没多久,身体越来越冷,五脏六腑却热的像是要烧起来,林宿昏昏沉沉,连什么时候失去意识都不知道。
耳边似乎有人说话,但声音像是隔了层水波,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林宿想看清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方天河被唐姝和林芸轮流质问,简直烦不胜烦,但一个是爱人,一个是病人,他又不好说什么。
唐姝虽然也怪林宿胡来,但毕竟是十月怀胎的亲骨肉,看到林宿昏迷不醒,当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林芸则是完全不知情,她只知道自己好好一个儿子突然进了医院,方天河还一副他活该的态度,让她怎么想都替林宿委屈。
这还是她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林宿得被虐待成什么样?
方天河被吵的头痛:“慈母多败儿,林宿就是被你们两个给惯坏了,才敢干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林芸气结:“不管他干什么,他都是你亲儿子,你要是不待见他那就让我带他回家,我当初让他跟你们走不是让你们虐待他的!”
方天河:“……我跟你说不清,你自己去问他吧,问问他都干了什么好事。”
林芸看不惯他,他也同样对林芸有意见,觉得林芸没把林宿教好,才让林宿走了歪路。偏偏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刺激她,方天河满肚子火气也只能忍着。
助理打电话通知他去开会,方天河转身就走,唐姝巴不得他赶紧走,立马跟着林芸一起去进病房。
林宿已经醒了,只是没什么精神,脸色一片雪白,他靠坐在床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林芸心疼的不行,打开保温盒,拿出里面温着的粥,用勺子舀着喂给林宿喝。
林宿几天没吃东西,胃里像是烧着团火,难受得浑身无力,可刚吃了一口,他就一阵反胃,全都吐了出来。
动作幅度太大,带得手背的针也被拽出来,血混着药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唐姝赶紧叫来护士,换了套器具重新把点滴挂上。
唐姝一阵揪心:“你就跟你爸低个头认个错,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呢。”
林宿脸色倏地变冷:“我没错,为什么要认错?”
唐姝一滞:“那方辞呢?方辞又做错了什么?他一直哄着你让着你,你就这么对他?”
林宿下意识想辩解,可对上唐姝失望的目光,无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僵硬地转头,问林芸:“你也这么想吗?觉得是我对不起方辞?”
林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林宿是她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做的最过火的事也不过是逃掉晚自习去做兼职,她知道他脾气倔,爱钻牛角尖,但又最是心软,就算不喜欢方辞,也不会做什么过格的事。
她问林宿:“你做了什么吗?”
林宿道:“我讨厌方辞,讨厌到恨不得让他去死,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见到他我就觉得恶心。”
唐姝和林芸都没有说话,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林宿垂下眼,避开她们两个的目光,“可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