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愣在原地:“可是……”
“林宿,你真是好样的,”方天河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宿,“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居然会骗我们。”
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林宿反而不怕了。
“本来就是方辞把我带回家的,”他顶了顶腮,笑了,“我偏向他有什么不对吗?”
两人目光相撞,林宿丝毫不肯退让,周围的温度像是被抽离,空气陷入凝固。
唐姝试图打圆场:“我生方辞的时候大夫不是说过,血型有时候会变么,兴许你是B型血呢,我们先去做检查,别朝孩子发火。”
“不用查了。”林宿道,“我做过DNA了,方辞跟你们两个都没有血缘关系。”
这下连唐姝也说不出话了。
“跟方辞没关系,他想见你们,我没有同意。”林宿移开眼,声音哑着,“是我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不关方辞的事。”
方天河没说话,只是失望至极地看了眼林宿,把那张纸递给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ICU病房门口等消息,唐姝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还是朝方天河追了过去。
楼道里的窗子关着,林宿把它打开,夜风汹涌地扑了满怀,带着仲秋的凉意,吹得林宿指尖冰凉。
他揉了下脸,缓缓吐出口气,才朝ICU走去。
只是没有走近,离方天河他们两个有些院,靠着墙等待抢救结果,心不在焉地辨认着纸上的字迹。
捐献器官,为医护开脱,向爸妈道歉,所有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留给他只言片语。
只有最开始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木”字,还被勾掉了。
有那么一瞬间,林宿真的恨极了方辞,恨他的冷血和绝情,方辞总是强势又轻慢地改变他的人生,他只能被动接受方辞所有的心血来潮,又在方辞因为无聊而抽身时承担所有后果。
可也只那么一瞬,恨意又轻飘飘地散了,装着恨意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不知道用什么去填,又或者再也没办法填满,只能任由那里空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ICU的门终于再次打开,大夫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病人没事,打了镇静剂还没醒,方董要去看看吗?”
“看看吧。”方天河道。
他和唐姝换了衣服,林宿没动,静静地等着他们两个出来。
两人很快出来,唐姝在护士站要了几个密封袋,把几根头发装了进去。
方天河看了眼木头桩子一样在门口罚站的林宿,忽然问:“你做了方辞和我们两个的DNA,那你呢,你做了吗?”
林宿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摇头。
“我教过你,做事不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方天河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至少在这件事上,你做的很差。”
“你说得对,我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林宿道,“但同样的,我也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确实,羽翼未丰不可以高蜚。”方天河没有反驳,“所以今晚的成人礼别让我太失望。”
助理风尘仆仆地赶来,唐姝让林宿也拔了几根头发,交给助理让他尽快拿到结果,助理点点头表示明白,又一刻不停地走了。
林宿不理解,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方天河还能没事人一样为他们两个准备成人礼,好像他和方辞的事根本没有影响,甚至还没有一场晚宴重要。
他莫名觉得恼火:“我不去,我要在这儿陪方辞。”
“连病房都进不去,你在这儿面壁思过吗?”方天河的语气沉了下来,“你应该知道,不是你需要这场成人礼,而是别人需要你办这场成人礼。”
林宿想,别人关他什么事?而且以方天河的社会地位,只有别人求他的份,他不想社交还需要考虑别人的想法吗?
他把头一撇,赌气似地道:“方辞都不在,我去有什么用。”
提到方辞,方天河也沉默下去。
“以后再给他补吧。”唐姝道,“如果还有这个必要的话。”
她声音很低,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还能说什么呢,林宿和他们两个有多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把他们两个认错,更别提两人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如果林宿真的是他们两个的儿子,那五岁的方辞是怎么在四家福利院、近一千个孩子中精准无误地选中了林宿?
林宿又为什么会被抛弃在福利院门口?
唐姝不敢深想,她甚至更希望林宿和他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刚巧长得像,那样她还能安慰自己说方辞是无辜的。
可惜鉴定结果残忍地打破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在不考虑多胞胎、近亲及外缘干扰的前提下,支持一号检材所属人唐姝为三号检材所属人林宿生物学母亲,二号检材所属人方天河为三号检材所属人林宿生物学父亲。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