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笙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喝着小九特意替她点的红枣桂圆姜茶,升腾起一股暖意,身上顿感轻松不少,原本剧痛的小腹得了些许慰藉也没那般痛了。
喝了饮子,小九果然没有带她买什么,而是去了间暖烘烘的戏楼,看戏听曲。
“小九姑娘,不是说要买东西么?”
“哦,忘了,府里先前已经买好了,咱们出都出来了,就好好歇歇,你不爱听戏么?”
“没有。”晓笙突然站起身,“姑娘,若是无事,晓笙就先回侯府了,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呢。”
“晓笙,你等等。”小九忙拉住她,垂头细想了想,“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只是看你今日身体不舒服,想带你出来休息休息,却没想到属于你的活儿还是要干的。”
小九虽挂着辰王府丫鬟的名头,可实际却从未真正当过丫鬟,也没有掌过家,她想出来帮人的法子其实并不能真的帮到她。
晓笙伸手覆盖在小九抓着她手臂的手上,却没有马上将小九的手拂下去,她抬起头眸中闪着点光亮摇摇头:“不,姑娘,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现在已经好了。”
“那我们回去吧。”小九随她一同站起身,二人一并出了戏楼。
戏楼旁边正是一家青楼,穿着粗布衣裳的老汉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抱作一团,哭得凄凄惨惨。
一旁站着一位头戴大朵牡丹,厚重胭脂也掩盖不住年龄感的老鸨,眼角眉梢虽已见了细细纹路,眉眼间顾盼含情,仍存七分风韵:“别哭啦,我问你可会些什么。”
那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汉抹了把眼泪答道:“识字,会唱曲儿。”
老鸨撇了撇嘴:“模样倒也算周正,嗓子也不错,调教调教兴许能成事儿,我也不与你讨价还价了,五十两银子人我带走。”
光天化日之下强买民女?小九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论,被晓笙紧紧拉住:“姑娘有一副好心肠,可这样的事日日都在发生,那姑娘是老汉的女儿,此等家事外人无权过问。”
“可他要将女儿卖了!”
小九一副要干架的态度,引来了老鸨的目光,她以丝巾掩面,想起近来严查逼良为娼,忙道:“诶,我说这位姑娘,这可是人家爹爹亲自送来的,姑娘也自愿的,你可别瞎咋呼。”
小九知道无论煜国还是烁国,皆不禁止奴、妾买卖,只是不许强逼、劫掠,她将目光望向那嚎啕大哭的少女,老鸨也注意到了,忙掐了一把少女:“说话啊,你是不是自愿入我倚翠楼?我可告诉你,也就是我好心,在这年头还愿意出五十两买你一个小丫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去这街上任意一家青楼问问,谁还能出价高于我。”
“我……我……愿意……”少女抽噎着回答,眼中存着豁出去的决然,推开父亲头也不回地进了倚翠楼。
小九拦也拦不住,呆呆地望着老鸨与那老汉钱货两讫。
“可她明明很害怕啊……”她明明是不愿的。
晓笙轻轻拽过小九,拉着她往回走:“这世间,能活下去就很不容易了,至于活成什么样儿,谁又能选呢。”
晓笙见小九似乎还不能明白,为她理了理衣襟,一双温柔的眼睛瞧着她:“那姑娘的母亲生了重病,那病只怕是个无底洞,这是她来钱最快的方式,那个父亲拿了银子转身便进了药铺,无论因着什么缘由卖儿卖女的父母总归没什么可开脱的,可那姑娘确确实实是自愿的。”
没有律法明令禁止的事,自愿买卖谁又能阻拦?退一万步讲,哪怕有了律法明令禁止,可人若是活不下去了,只要有口吃的什么龙潭虎穴不敢下呢?
两人刚转过街角,便看见方才那个老汉手里牵了个七、八岁的小孩,老汉一手牵着孩子,另一手拿着根冰糖葫芦递给孩子:“满满乖,这是姐姐给你买的糖葫芦,姐姐嫁人去了,往后啊恐怕就见不到了。”
老汉说着抹了把眼泪,小孩却不依:“我要姐姐我要姐姐……”
小九上前一把夺过小孩手中的糖葫芦摔在地上,这是你姐姐卖身换的钱买的!小九咬咬牙,终究没有将话说出口。
那小孩瞧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又看看气势汹汹的小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晓笙连忙上来哄,最后给他买了两根糖葫芦才总算安抚下来。
老汉有些心虚,看小九的神色有些闪躲,像是为自己开脱又像寻找一丝慰藉,流着泪道:“我也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孩儿她娘病得不行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你瞅瞅这娃,他都不长个儿了,好年份的时候我送两个娃上学,孩子们聪明,可是……可是媛媛是个女娃啊,她书读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满满未来还有机会,等他……他长大考科举,若是中了,便有钱了,也可以将媛媛接回来……”
小九眼中一片寒凉,谁都知道他只是在自欺欺人,等到那个时候谁还知道媛媛还在不在呢?
晓笙拉了小九一把,她朝老汉道:“快些带着孩子回去吧,天快黑了,仔细冻着孩子。”
小九闷闷地跟着晓笙往侯府走,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