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顾清被闹得头疼，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若真的死了，定是被这啰嗦哭包吵死的。

山洞中骤然亮起火光，喻顾清点燃火折子：“我还没死呢，你做得很好，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你……你……真的没事了？”小九脸上还挂着一串晶莹泪珠，沁过眼泪的眸子亮晶晶的很是好看，见他醒来，虽然止了哭声，却还是忍不住抽噎。

“嗯，没事了，你多大了还哭鼻子。”喻顾清看她的眼神放柔和，少了平素的清冷。

小九别开脸，他的脸在火折子的映照下，更可怖了：“我……我十七了。”

十七？！喻顾清瞳孔微微放大，这绝无可能，已经过了变声期的男子怎会是如此柔嫩的声音，火光将小九玲珑身段映照在山壁上。

之前一直将她当做男子，只当她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性别特征并不明显，可如今细看，她的胸部……分明也是发育了的。

喻顾清别开脸，她竟然……方才她还替自己吸毒血，实在无法再回想，喻顾清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裳披上，她脱自己衣裳也太自然了吧，这姑娘心是有多大。

现在想来，她何止是心大，既已有了心上之人，怎么还能对他这般不设防？

小九替师兄擦了身上的灰土，又用冷水将帕子浸湿盖在他额头上降温，将被子替师兄盖好，一转身才发现，喻顾清一直在身后盯着自己。

“你跟着我做什么？”小九想不通，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是……想要银子么？我和师兄的医药费多少？”

喻顾清无言以对，这姑娘怎地对钱财如此执着：“医药费已付过了，你二人既是为救我受伤，这钱自然由我出。”

“嗯。”小九点点头，想不到此人也有如此讲理的一面。

“我要走了。”

“你走便是，不必同我招呼。”小九心想，咱们也不熟，要走便走呗，遇见这人之后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赶紧走吧。

喻顾清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说道：“姑娘昨夜那般多有不妥，以后万不能对别的男子如此。”

“为何不妥？”她昨夜分明是为了救他，他还这般啰里吧嗦的，真是好心没好报。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对男子如此不设防，若是遇上品行不端的，恐怕会败坏姑娘名节。”

这样的话小九最近听过很多。

下山前，师娘说，小九日后要恢复女儿身，便不能像从前那般行事，否则将于女子名节有损，同师兄们要保持距离。

后来，回到烁皇宫，每一个嬷嬷宫女都告诫她，不可同师兄太过亲近，会招致流言蜚语。

小九觉得好奇怪，她仍旧是她，只不过从一身男装换了女装，便从此被架上了镣铐枷锁，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也是这几月，她才明白为何当初她哭闹着要跟师父学武功，奶娘却拼命拦着，奶娘总说公子身份贵重，身上决不能有伤留疤，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女子吧。

“好没道理。”

“什么？”

小九走近喻顾清，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睛：“我说好没道理，若是我救了你，你却出去败坏我的名声，那只能说明你是个混蛋，坏的应当是你的名节，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不明白女子的名节究竟是什么，我脱你的衣裳是为了救你，脱自己的衣裳也是为了救你，抱着你是为了替你保暖，我没有作恶害人，亦没有邪思恶念，于德行无亏，为何于名节却有损呢？”

小九说话间神色毫无扭捏，正如她所言，她没有任何邪思恶念，因而在说“脱衣裳”、“抱着你”之时也毫无羞怯，喻顾清竟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

许是因为她清澈的眼神中当真毫无杂质，喻顾清从未见过如此单纯之人，又觉得她与此浑浊世间格格不入，也不知她那个师兄能否保护好她，别被这污浊不堪的尘世改变，也别被这卑劣龌龊的人间伤害。

喻顾清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小九想出声叫住他，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他们大抵是永不会再见了，也算不得朋友，好像没有知道姓名的必要。

这世上多的是不告而别，这回至少是告别过呢。

她离开白云镇后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好不容易替他捡回了一条命，也是共患难同生死的过命交情了，那人却在天亮后不告而别。

后来师兄他们找到了她，说是有人丢了纸条告诉他们她在哪儿，却不知道那人是谁，她知道定是带着她躲开追兵，受伤濒死的他。

也不知他后来伤好了没有，身上的毒解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