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
他和我滚到一起时离门很远很远,门自己关上了。
门,自己,关上,了。
风,风,是风。侥幸与理性在我脑中大打出手。理性一拳砸在侥幸脸上:房间的窗户都是封死的,不可能是风。
见鬼!别想了!!为什么非想不可?他有、他有第三只手吗?
我感觉冷汗浸湿了我的背心。烈酒一杯接一杯溺死脊椎,漫上一股愈发清晰的痛苦,令我避之不及。
月从黑云的缝隙间短暂明亮,照亮我血色尽失的脸。
也许,他没有第三只手,而是房间内有第三个人。
他在一开始就站在旁边,负责关门、夺枪、辅助一击。
(他甚至和B没有语言交流。)
那么,再增加一个动点C。在我进入走廊时,B与C听到响动,B持械躲入门后,C于黑暗中的某点C1藏匿,持续到站位为A3、B2的纠缠阶段。
在后半段推演,他在我被牵制后熄灭唯一光源,使我视野受限、无法认清局势从而做出有效反击,说明他逻辑缜密、经验丰富;他敏锐地注意到我的拔枪动作并立刻做出了截停,说明他训练有素;他或许知道盟友没轻没重、无法把控扼晕的分量,只用一击便结束了趋于杀人的纠缠。他们把我拖到承重柱下,三人站位分别为A4、B3、C2。他在炫耀他的开锁能力,他害怕我醒来。银环被撬开后,又复能咬合,仿佛一只从未被打开的蚌。A结束运动。一扇窗发出意欲碎裂的尖叫,B结束运动。
我知道他是谁。
我知道他是谁 了
我知道他是谁了。
砰!
一声轰然巨响。冲击自心灵深处来,每一块玻璃都彼此碰撞得粉碎。一发中靶子弹,一扇摔上的门。掐着他的胸口质问。我回头,有一个面色阴沉的人在意识海中冲我抬枪。射击。我全身都在痛。
我盯着天花板,知道自己的眼睛是黑色的。思考就像一场宿醉,用这种疼痛将自己灌满。
“是那个条子,是罗轭——”流浪汉趴在地上,紧紧捏着我的小臂,呜咽着,大笑着,癫颤着,泪水长流。他什么都招认了。
十字架敲在落地窗上,玻璃碎屑纷纷倾泻。我站在空缺的窗口往下望,与一个爱我的人相隔三米远的逃避。
我爱他吗?我当然爱。但我清楚,如果他们问我是否爱冯百极,我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地点头。孔寂,梅溪,我的分局里每一位下属,他们每一个人我都非常爱。把罗妮换作任何一个人,我依旧可以把命交给他。
那个残目断腕的学者打空了最后一发弹匣。他放下枪,朝我悲悯一笑。
我愿意相信。我不愿意面对。不愿意让那发名为真相子弹贯穿我的颅骨。我一直在倒带。我宁愿一直沉浸在自己霓虹色的幻想透景画里,也永远不会睁开眼睛,去面对现实。
当人凝视不可见的东西时,他早就对它的形状心知肚明了。
*如果有一天,*我想着。冯电频还在睡觉。*你听见某列不存在的火车从远方传来一声汽笛*,我走上前扯过他的外兜,内兜放着他的车钥匙,像把银亮的武士刀。*那是我在脑内轨道上发动的最后一次逃亡*,我拿走他的钥匙,醉醺醺地冲到车库,*终点是你瞳孔深处的——*爬上主驾座,把油门有力地踩下去。
*故乡*。
倒车的时候我敢肯定绝对撞到了什么东西,但我根本不在意,壮胆似的闷一口酒,扔在副驾。踩油门,提速,踩离合,换档……一直换到五档。我不会开车,但我看冯电频开过一次。他的车在我的手里口歪眼斜,甚至没打远光灯,南向辅路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