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泊松,我问你:我们破译是为了什么?”
“为了窥见命运,做先知小组,给人类一些光锥之外的福音。”我面无表情,像耐心的刽子手一样又对耶稣加覆一层。
“那你就应该明白!需要我提醒你当初发过什么誓吗?我早应该知道,你自己的弥赛□□结是一条血路杀出来的!你根本没有——”
罗轭的音调越来越高,好像再这样下去,他的声带就会无可避免地撕裂。我没有让他说到最后:
“啊——”我拉长声音,恍然大悟。
“原来你就是别人口中那种正义狂加控制狂,连下属约会都要像块狗皮膏药贴在他身上。”我给他让出一条路,“把枪给我,然后从这里滚出去。”
“我只是怕你再一次——流了一地血,满脸惶恐地倒在我面前!”
“这就是你一直寸步不离跟踪我的理由?这就是你可以随时随地监视我的理由?!我完全不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对你一丁点儿也不在乎。你的过度反应让我非常,非常*恶心*。”
一切都在计划下进行。
他震惊地看着我,与刚才判若两人,似乎无法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嘴唇轻微颤抖,浑身弓成一团,声音非常轻:“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一切必须在计划下进行。
“很高兴你终于意识到了,督长。把枪交给我。”
“你给我冷静点!我也需要冷静,我也需要冷……”他竭尽全力让自己深呼吸,听起来快被逼疯,偻着腰,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
“我最讨厌你的冷静,罗轭。”我对他嗤之以鼻,“你在冷静地盲目,冷静地牵着无能的分局,像牵一条嗅觉失灵的狗。我从没要求你进来,现在我希望你滚出去。把枪给我,*小官犬儿*。”
“好。”最后一个词显然把他炸燃了。他将冯电频的道钉枪摔进我怀里,“你有种就把他打死!”
我沉默地看着他关门离开,直到脚步声渐远。五分钟后,我绕仓库一圈,检查了窗户和门锁,然后锁上门。
我将枪放在纸箱上,两手空空,朝他露出微笑:“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流浪汉已经恢复过来,紧闭双眼,大口喘息着,面孔因缺氧而青紫。但他仍保持着阴沉的笑。
“演得不错。”他讽刺地说,“原来你故意激怒他,就是为了逼他离开,好让你对我为所欲为。”
“答对了,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我压低声音,“我昨天故意声称要对你用刑,目的不是光刺激你,而是刺激*另一个人*。”
“什么意思?”
“中央的官儿一直没有来,我非常怀疑我们当中有和你勾搭的叛徒,从中作梗,从通讯上做了手脚,冒充督长发了假请示。
在我的预期中,你在受刑之前就应该已经逃了——或者说,他放你走了。”我用指节贴了贴嘴唇,移开目光,“但我的判断出了大--问题。”
“没有人放你走。你只是像个待宰羔羊一样,瘫在这个屠场里。是你自己执意留在这儿,还是他同时也背叛了你,不放你走了?”
“你和他在一起时不方便你单独问话。你气走那个军人,故意用索要枪来刺激他:他如果把枪摔给你,就代表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他摇摇头,“你真是个魔鬼。”
“魔鬼?我?!”我反应了三秒才笑开,走上前,俯下身拉近与他的距离,低声说:
“我不觉得。我愿意跟你赌一赌。”
他的神色迷惘了半晌,随即失去了血色,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竭尽全力撼动铁环,破口大骂:“你这条疯狗!”
“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上前单手摁住他被铁环固定的手,另一只手撬起他的手指,压在掌下。
“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一家混账报刊的敢死队,我承认过!”
“看来你不会好好表现。”我略显失望。
在凄惨的尖叫声中,被一个极其精巧的受力角度扭转成钝角,指骨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第二个问题,”我换了一根指头,“‘他’是谁?”
“没有人!!我自己偷窥得到的!”
“那我们使用的加密方式是什么?”
“凯撒密码!”
“运算方式?”
“ROT、13——!!”
指骨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你不应该对我说谎的。”我慢慢地说,“看来,他没有告诉你是哪类移位密码。”
“第三个问题,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一次性将其撬开三根指头,像拨开三根音不准的弦。
头顶炽白的灯光迷蒙而晕眩。他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地盯着我,鼻翼一张一翕,身下的十字架早已被汗水浸湿:“我们有目的……”
“目的是我吗?”
“不是你,当然不是你……”在眩目的灯光中,我看见他竟然露出一个阴沉且轻篾的笑容,“你算什么?你什么也不是。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这才像话。”我慢慢松开他,退后两步。
他潮湿的嘴唇咧得大大的,目光也跟着变态的笑容一并痉挛,含着非人的诡异。
“所以你带走孔寂,并不是因为他是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待宰羔羊,而是他异于常人的先知能力。慢工出细活,等我有进展了,我会来看你的。”
我用毛巾把手擦干净,把他重新拉回细长的铁链上。他的脸藏在乱糟糟的打结的长发下,看不清表情,两根手指微微痉挛着。
沉默中,只有我窸窸窣窣打包黑色垃圾袋的声音。接着,我提着垃圾袋,向门口走去。
“也让我问个问题吧,局长。”他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停下来,没有回头。
“你怎么确定自己是*正常*的?”
沉默。我径直离开。仓库大门轰然锁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