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收鞭拽过来，眼前突然一白，有个碟状物体飞旋着迎面而来。高速旋转中一块块白色碎块像炸开一样跟着要落到她脸上。

季卷以为什么特殊武器，赶紧往旁边一躲，手上也没松，带得周不烦一个踉跄，滚倒在地上。

“嗷……呜。“

细弱的声音从周不烦身下传来。

季卷怔了怔，她走过去，从周不烦怀里拉出只小黑狗。

看起来刚吃饱，肚子跟个水囊似的挂在身上。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压痛了。

她回过头，看清那个新型暗器是一个白瓷盘子，地上有散落的豆腐菜叶。

看起来是这小家伙的伙食。

季卷拿出个毛巾给它裹上。她拽了拽鞭子，将周不烦拽得动了动。

“你想把它养在这里？”季卷问。

“你杀了我吧。”

周不烦趴在厚重的积雪里，仿佛被人揭穿最不堪的伤疤一样，双手狼狈地握拳，攥起一掌的雪。

“我当然会杀了你。”

季卷控制着鞭子打了个结，然后抬脚踩上她的背，将她踩得陷进雪里，发出嘎吱的挤压声。

季卷屈下上半身，从背后摸到她心脏的位置。

周不烦嗤了声。

“笑什么？”季卷问。她觉得这人在嘲笑她，或许是因为脑子不清楚。

“觉得有意思，你是因为我之前捅穿你的心记仇吗？”

“是啊。”季卷很干脆地承认。

“不对吧。”周不烦忽然侧过脸，用右眼恶劣地看着她，“你自己用了别人的心脏复活，所以把气撒在我身上，觉得替他报仇了？”

“安静点。”季卷手下一个用力，她有一万种办法能手不沾血地杀了周不烦，但是她不想。她要亲手……当一个残忍的刽子手。

周不烦并不让季卷如愿，她不想活了，也不想别人活得太舒服，“你用了我的备用品，现在反而要过来找我报仇？”

备用品。

“你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准备把他们当备用品吗？”

一开始？

周不烦的眼神迷茫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明白什么叫一开始。

是今年移灵阵被破坏的一开始，还是布置下移灵阵的一开始，或者……十年前？

十年前，她是怎么想的？

只是不甘心，只是想活下去。世上还有她爱的，和爱她的。

只是对这个世界不服，对命运不服。只是还贪恋这人世的温暖……吧。

见周不烦不回答，季卷也不等她，仿佛只是为了走个流程这么一问。该进行下一个流程了。

手掌锁定心脏的位置，掌心凝起一簇尖锐的力量，伴随着□□液体挤压声，凭空出现在周不烦心脏正中。

走吧。

季卷感受着手下战栗的身体，觉得自己都快要跟着战栗。

生命如此沉重，她将这个生命从身体里拔出，比拔出那座巨树还吃力。她觉得在拔起一颗星球，生命对世界的眷恋，让它像长在了这颗星球上。

多暴力。

“阿冀。”

周不烦突然喊她，发声力度有点控制不住，她用力吐出的气吹起了地上一丛松散的雪。

周不烦眼神温和，像一个善良广博的长辈。

她用力朝上面抬着手，似乎想触碰什么。

季卷想了想，松开压制，垂下脸。一只冰冷到坚硬的手贴上她的脸。

周不烦抚摸女孩年轻的脸颊，感到温暖和柔软。她眼中流下泪水：“那天我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说谎了，你很伤心吧，我的孩子。你可以原谅我吗？”

季卷垂下眼睛，看着这个悲伤的女人，雪花落进她瞳孔里的那汪泪水，散落成一片碎冰。她如同烧到最后一截只剩下个烛心的微弱火苗，在这场夏天的风雪里摇曳着，她伟大燃烧的一生即将要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她握住周不烦冰冷无力的手，用力贴向自己的脸，她的心像一颗泡了海水却搁浅的海绵，潮湿苦涩。连同着另一个人遥远的愁绪。

“我原谅你了。”

“我也爱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