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哲第二天是非自然的状况下清醒的。
昨晚睡觉时,前半夜还觉得有些冷,后面就是难以说明的热了,像是待在一个空调开了三天不关的房间里的那种热。
路哲被这种不符合冬日常理的温度给热醒了。
身上出了一点黏黏腻腻的汗,腰部的手臂勒得他喘不过气,手下的脊背弯曲,莫忱的头不在枕头上,卡在自己的脖颈处。
他们像交颈的天鹅,路哲却觉得莫忱可能快憋死了。
昨晚为了省出空间,他是侧身朝着莫忱这边睡觉的,枕头松软又足够大,两个人躺着完全不成问题。
而莫忱不知道为什么离得特别近,脸埋在了路哲脖颈和枕头间那一小块地方,被子被拉上来,挡住他下半张脸。
他手掌上下抚动两下,察觉到身旁人身体的紧绷,掀开被子,看到把自己捂得出了一身汗脸庞通红的莫忱。
莫忱搂着他的腰,脸不住地往路哲那边拱,像是不安的兽类,下意识寻找亲近的气息。
路哲皱眉,手从脊背挪到他的额头上。
也不烫。
呼吸怎么这么急促。
路哲想把被子折起一点露出他的脸给人透透气,但他一动路哲就往下缩,像是特别畏惧外面的空气一样,刚才脸在自己脖子那块儿,现在已经挪到胸膛了。
又把自己埋了起来。
但是再往下就要缩成蜗牛了。
手机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路哲拿过来看了一眼,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昨晚睡得也是特别晚,他觉得莫忱这个状态不对劲,想了想就坐了起来,准备把他拉起来。
莫忱却因为他的动作手臂又用了力,察觉到抱着的人有离开的意图,更是直接坐了起来,眼里还带着未清醒的、浓重的恐慌。
“莫忱……?”路哲看着他汗涔涔的脸,纸在书桌上,离得有些远,他想下床去拿,腰又被勒住,“怎么了?你不舒服?”
莫忱觉得自己现在浑身冒热气——物理意义上的——只有靠近路哲才能得到片刻清凉,但对方总是要离开,他无意识地就抱住了人。
昨晚他们躺下之后,莫忱看着路哲闭上眼,心里仍是惴惴不安。
他盯着路哲的脸盯了两个小时左右,一会儿想路哲的腺体和身体状况,一会儿又想怎么联系余晗,最后定格在父母扭曲的脸上。
人物交叠重复,最后在路哲两个字上停住,莫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身边,又或许是多日缺乏睡眠的倦怠涌上来,莫忱陷入深度睡眠。
被苦苦压制的易感期因为他的放松疯狂反扑,剧烈刺激的信息素在那一小块软肉里翻滚挣扎,其疼痛程度不亚于用刀子在上面割开一个口子后灌进去辣椒水,然后再缝合起来。
他知道自己迫切需要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来中和,但潜意识里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去找。
痛苦炙热之间,莫忱闻到了熟悉的、舒服的味道。
他追随着那一缕淡的仿若下一秒就要消失的味道,手臂紧紧搂住了散发出味道的人,脸庞慢慢凑近。
太稀薄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需求达不到满足,想要去得到更为浓郁的慰藉。
他慢慢寻找,最后在一处空气不很流通的地方顿住。
清凉的慰藉抚平内心的焦躁,嘴唇的触感带走了乱窜的不安。
莫忱安静下来,心中平和,身体仍在发热。
“我……不知……”莫忱说完这三个字就开始咳嗽,脸色更红,最后甚至咳嗽都咳不出声音来了,“……”
路哲看他情况不对,就要穿衣服下床,套到一半房间门被打开。
“哥,吃……”
路梦推开门见猝不及防见到一个陌生人在哥哥房间里,下意识迅速关上,面色不善地盯着弓腰捂嘴的莫忱。
“你……”她走进确认了一下这人的脸,随后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又看向穿衣服的路哲:“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随便就让人进来了?”
“小梦……”
“你都已经把腺体割了,他这是要怎样?”路梦面色越来越难看,“发现腺体适配度没有那么高,出现不良反应了,来找你这个‘商家’反映情况要退款退货包赔包管?”
“等等,小梦!”
路哲拦住走过来的路梦:“他没有恶意,起码让哥哥了解一下情况,好吗?”
“没有恶意?!”
路梦本来就因为路哲腺体和手术后的身体状况忍着怨气,前几天看到韩业真更是回忆起自己哥哥遇人不淑愤怒,今天早晨醒来洗漱好准备吃饭的时候又目睹了让路哲割腺体的“凶手”,路哲还维护,种种情绪碰撞迸发,她怎么能不生气?
“没有恶意你就让他把信息素收回去!就让他从这里滚出去!就让他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别在你这里……”
她声音越来越大,路哲怕父母再过来,到时候场面更不好收拾,从床上下来蹲在她面前把人抱在怀里,制止了接下来的话。
“……”
路梦慢慢回抱住他,在沉默中浸湿了哥哥的衣衫。
她不理解,为什么哥哥这么好的人,就是交不到一个真心的朋友。
那个没送出去的游戏机在得知路哲的腺体割掉的时候被她摔得粉碎,她总觉得比不上哥哥的心破碎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