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一盆又一盆从里头端出,看得人心惊胆战。
厢房门外,云瑶迦就这么靠在木柱子上,神思不属。
行伍处理完后续过来,瞧见的就是她这一副模样,莫说她,便是玄清也是抱着一具尸体失魂落魄的,难得瞅见这两人动情,本该是好事儿,可行伍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一场战争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令另外一个人几乎重伤,昏迷不醒。
一死一伤。
若不是他没得到云瑶迦这边进展的信件回复,感觉到异常,带了人匆匆赶来,遇上从凉州撤出来的人,得知有异,找到云瑶迦剩余的部下,再晚一些,便是和她也天人永隔了。
瞅见那长剑离她只有一寸之遥时,他的心都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口。
幸亏及时,幸亏,赶得上。
瞅了眼人瞪着红血丝的眼发呆的模样。
行伍长叹一口气,走了过去。
云瑶迦听见动静,回过神来,见是他,眨了眨干涩的眼,清了清嗓子,问他:“处理好了?”
嗓子依旧是粗噶暗哑。
行伍眉头皱了皱,“喝口水,别干等着。”
“没事。”云瑶迦:“那些都处理好了吗?”
行伍瞥了她一眼,“我办事,你放心。李源的人剩下的都投降了,至于李源,也死了,被那丫头一刀戳在心口上,并非一击毙命,而是流血过多而亡,死前应该很痛苦,也算是有报应了。”
云瑶迦“噢”了一声,又神游天外去了。
一见她就是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行伍又是叹了口气,决定说点她想听的,“青蔻姑娘我交由玄清了,他想一手料理好,现在估计是在布置后事,你要过去看一眼吗?”
云瑶迦眸光闪了闪,将手中的信件又攥得紧了些,顿了会儿,才回:“不用,先让他们好好叙叙旧,我晚些再去也无妨。”
行伍:“好。”
瞥了眼那紧闭的厢房门,又问:“里面还是没有消息吗?”
得到身边人一声极轻极轻的回应,他也就不再多言了,生怕说得再多令她厌烦,令她心里难受,只有任由她安静地待着。
云瑶迦现在的确是想安静地待着,脑子里一团乱麻,心口慌得发空,无措和后怕蔓延全身。
这样的情绪她已经品尝过好多次,已经不想再品尝到了。
可造成如今的结果,都是因为她过于自负。
如果她当初连夜撤走,就算是再怎么艰难,也能保全他们二人才是,是她觉着,这凉州不能放,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谁都想护着,结果,谁都护不了。
真是……
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所谓,
不知……
想着想着,她抬起了手,狠狠往下落,只是还未落在她的脸上,就被人拦下。
“你在做什么?!”
云瑶迦回过神来,瞅见行伍怒及的一张面,顿了顿,“我该打,若不是我自负,若不是我硬要拖延在凉州,想要拿下凉州,想要护住所有人,想要获得他们的信任,想要因此招兵买马,扩大规模……也不至于此,酿成此果全因为我……”
“你别什么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行伍:“冷静下来好好地想想,就算你当时要撤,从凉州连夜撤走,云州距离凉州极近,若是李源早就盯住了你,便是你撤走,他也会派人追杀拦截,在他的眼里,你是日后能威胁到他的存在。而且,绵州和凉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早已忌惮,想要你的命的人往后只会多不会少,因此,你又成了一个香饽饽,李源想要得到权力,名利,就不会放过此机会。”
“我的人调查过,他们李家和博家早已不和,特别是李家,早先和博家一起霸占凉州,一南一北,后来李家因先祖之言对博家报恩,将博家扶持起来,博风尧成了凉州王之后,便釜底抽薪,想方设法将李家赶出了凉州,还是博风尧意识到自己要谋大事,才和李家慢慢走动起来,但也仅限于利用,李源早已因此心生不满,暗地里招兵买马就是想灭了博风尧,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这就给了他一个极大的借口。”
“所以,即便是你当时连夜撤出凉州,也会被他以为自己的表弟报仇为由追杀,面对这样的大军,又没有城防,没有人手,你能护住所有人?”
云瑶迦愣愣,抿紧了唇,一语不发。
行伍知道她听进去了,拍了拍她的肩膀,继续道:“所以,无需自责,你已经尽力,你的补救办法是对的,叫他们利用密道连夜撤出凉州,掉头回来帮你,只是他们的选择,他们能作此决定,是因为他们希望你能好好的,肯定是不希望你自责的。”
“还有,大夫还没出来呢,大殿下贵为皇子,福泽深厚,肯定会没事的。”
“至于青蔻姑娘……逝者已矣,节哀。”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只是……
“将军。”
一名她的下属走了过来,将一封带血的信件呈到了她的面前,“这是玄清副将叫属下拿给您的,说是青蔻姑娘给您的信件。”
云瑶迦立刻直起身,将信件接过。
触感温凉,好像还停留她的体温似的。
粗糙的封纸上留了几个字:云瑶迦将军亲启。
封面一角沾了红得刺眼的血迹。
她颤着手抚过,打开了这一封带着血腥味的信件:
展信安。
看到这封信,我应该是不在了吧。
还请将军莫要难过,莫要自责,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也是我的选择,且这一死,只是回到了我原本的地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