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夜经过的闫叔被他吓了一跳,愣怔会儿回神就瞧见那打着赤膊的背影,“少爷?”
他下意识去看走廊上的老钟,指针堪堪停在“5”上,刚清晨五点。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忙快步追上去,坠在秦鹤景的后头。
“少爷,您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是不是又做噩梦了睡不好?”
噩梦……
秦鹤景的脚步只顿了一瞬,“不是。”
那个噩梦自从那里回来之后,早就不做了,反而是换了另外一个,偶尔提醒他,他做的“荒唐事”。
今夜,梦里的内容又是一换……
“那是怎么了?”
闫叔忧心忡忡,“早上寒露重,披个外套吧,免得着凉了。”
“没事的,闫叔,我去打打拳,身子很快热起来了。你快些回屋继续补个觉吧,不用管我。”
说着,男人快步走了。
闫叔在背后看着,只觉得那背影有些许落寞,寂寥。
他的少爷,好像心情不是很好,自上次任务回来之后,就变了……
……
“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皮子底下的青黑这么严重,没睡好?”
沈荆尘点了点眼睑的位置,好笑地看着他。
秦鹤景睨了他一眼,没有搭腔,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浓茶喝了一口,将茶杯放在眼皮底下,熏眼睛。
“哎你也别怪我调笑你,主要是你肤色白,这熬不熬夜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敲击杯壁的手指一顿,他抬眼看他,“很明显?”
沈荆尘点头,“很明显。”
秦鹤景皱了皱眉,没说话,将茶杯端得更近了,好让热气尽数扑到眼睛上,熏得足一些。
沈荆尘看他端方温润这么多年,精致得连头发丝都像是打理过,何曾见过他如此萎靡的模样,那调笑的心思剑拔弩张。
“这是怎了?有心事?”
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咂摸,“不过,我寻思着,应该不是之前那个梦,是有别的心事吧?”
秦鹤景没搭腔,撤开茶杯,坐在沈荆尘办公室最舒适的一张椅子上,后仰着,慢腾腾地去揉眼睛,一边揉一边问,“昨天蒋三的事儿问了吗?”
仿若在这办公室里,他才是上司一般。
天生居于上位者的威严不自觉显露出来。
有时候沈荆尘都觉得,他才是那个领导人。
可偏生这人,不喜做大官,藏着才华,屈就在一个小小师长的位置,甘愿给他驱使。
说不感动是假的。
想着,沈荆尘收起玩闹心思,认真答道:“问了,蒋三只说,因为这个月面馆的营收不好,见故事面馆拉拢了大部分客人,营收甩他们一条街,才出此下策。”
秦鹤景:“蒋三缺钱吗?”
“蒋家商贾世家,除了面馆之外,三家酒楼,两家制衣厂,两家酒厂,祖宅海城富人区三套洋人别墅,更别说有海外生意……要说蒋家没钱,怕不是疯了吧?”
“一家给蒋三随便玩玩的面馆,赚不赚钱都不影响蒋三日日逛歌舞厅,找小姐喝酒,洋车路过面馆门口五回下车一回,怎么突然就上进了?因营收下降就去找麻烦?”
“确实,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将蒋三放了。”
“噗……放了?”
沈荆尘喝进口的茶水险些喷出来,皱着眉头,“蒋三寻衅滋事,按照民国法典在牢里待上个把月都不为过,这时候将人放了,我们手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和蒋家抗衡?”
“不是让您现在放。”
秦鹤景淡淡道:“蒋三闹事,蒋家定会花重金买人出狱,谈个价格,将人放了,别那么轻易就行。”
“那也不行……等会儿,你是说……”
沈荆尘反应过来,“让蒋家对我们放松警惕?”
“自然。”秦鹤景扫他一眼,继续道:“只有将虎崽放归山,老虎才放心出山。如果蒋三在我们这里,那蒋家可能猜到我们对他们产生了怀疑,届时定会将所有事情遮掩得严严实实,只有将蒋三送回去,做个表面功夫,粉饰太平,才会让他们肆无忌惮,安心地,想干嘛就干嘛。”
“行,就按你说的去办。”
沈荆尘话头一转,“那纪明珠……”
说到纪明珠,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沈荆尘答了一声“进”,来人是沈荆玉。
沈荆尘看了看时间,刚好是早上的九点整,他皱眉问:“你陪纪明珠陪到现在?一夜未归?”
比起他的臭脸,沈荆玉倒是神采飞扬,精神头好,心情更好地走到沈荆尘面前,将一沓东西拍在沈荆尘的桌面上,“交差!”
“什么东西啊,交差交差,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斯文……”沈荆尘翻看着沈荆玉给的东西,话哽在了喉口。
那一沓是黑白照片,拍的正是昨日她和赵明珠的出行。
照片十分清晰,还有一股胶片味儿,显然是刚洗出来的。
沈荆玉看着说不出来话的兄长,扬眉得意道:“这是我昨日提前找的社报记者暗中拍的,昨日逛完,我连夜盯底片去了。今早新鲜出炉,看看,怎么样?事无巨细吧?”
“嗯,做得不错。”
秦鹤景翻着照片,夸了一句。
沈荆玉被夸得眉眼飞扬起来,唇角的弧度都往上提了好几个度。
“这是谁?”
修长带着薄茧的指尖落在了一张照片的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