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荆尘一愣,抬头,就瞧见面前人视线投向虚无,不知在想什么,那眼里第一次有着与平常不一样的情绪。
茶香袅袅,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儒雅得不像是军士,宛若书本中的说书君子,也像是那书中人。
“在那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也可以那般过,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匪’。不愿参与俗世,隐山而居的人,不叫‘匪’,叫‘隐士’。他们不过是一群隐士,如此而已。”
“如今乱世,‘护佑’是我们的职责,我们能力有限,他们若能自己护住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以‘拯救’为名,贸然打破他们的生存规则,不是‘福’,而是‘祸’。适度的放手和睁眼瞎,未曾不是做了一件好事。”
沈荆尘回神,笑骂,“你也知道‘睁眼瞎’啊。”
秦鹤景面色不改,似是话说多了,他端起茶,悠悠抿了一口。
“行行行,说不过你,明明我官职都比你高,怎么还是拗不动你这头倔驴呢。”
沈荆尘感慨了声,“话说回来,你走时,确定青龙帮的人败在青雀帮的手下了?”
秦鹤景一顿,想了想,“我走时,青龙帮败势已定,她应当也不会任由自己吃亏。”
“好好好,三句两句不离你的土匪夫人,怎么,你结了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婚,就当真认了?”
沈荆尘打着趣,暗中却留意他的神色。
却不想,对面人神色不改,慢悠悠地给自己和他续上了茶,眉眼浮现几丝漠然冷淡,“那婚姻,不作数。”
看得沈荆尘心头唏嘘,“行吧行吧,看来你是万年铁树开不了花了。”
沈荆尘抿了口茶,想起另外一事,“哦对了,玉儿那丫头忧心你,这一个月你不在,她就从国外跑了回来,还带回了那个洋医,你的梦魇还没好的话,不如就看看?”
端茶的手一颤,险些将茶水给洒出来,又被主人端稳,落下。
“不用,我已经……”
拒绝的话语还未落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娇花一般的姑娘穿着改良式的旗袍奔了进来,裙裾像是漾出了花,抖着花瓣儿飞一般地跃了进来,“景哥哥!”
眼见着就要滑进秦鹤景的怀里,然而,男人起身,身形一转。
那像花一样的姑娘即刻间就扑进了软椅中,不偏不倚,没磕着,也没碰着。
站起来的男人唇边带笑,儒雅绅士,无懈可击。
“沈小姐。”
沈荆玉目光哀怨地往上抬,当视线转向他的脸时,眸眶霎时红透,水光潋滟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景哥哥,你没事吧?”
这副模样吓了沈荆尘一跳,就连秦鹤景都轻蹙了下眉,答她:“我没事,劳烦沈小姐挂心。”
沈荆尘站起身来,“玉儿?你怎么了?”
沈荆玉充耳不闻,只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秦鹤景的面前,伸出手去。
秦鹤景后退一步,“沈小姐……”
“景哥哥,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她说,那伸出的手的确没有挨着他分毫,又收了回去,视线上下打量,细细将秦鹤景端详了一遍,才收回,“景哥哥,你确定你真的没事吗?”
秦鹤景看她一眼,“我的身体一切都好,沈小姐何出此言?”
“对啊,秦鹤景不是好好的吗?玉儿你怎么了?之前也是说什么都不想让……”
“我没事,哥哥。”
沈荆玉打断了沈荆尘未尽的话语,面上一转,又娇俏地笑起来,不管不顾冲到秦鹤景的眼皮底下,与那张俊脸不过一拳的距离,眼睛眨呀眨,“景哥哥,你想我吗?”
面容儒雅的男人不着痕迹地又退了一步,十分绅士地噙着微笑道:“沈小姐刚归国不久,想必还有很多话要与帅座说,我就不打扰二人了。”
说完,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哎,等等。”
沈荆玉也顾不上什么了,转身就去抓男人的袖子,见抓不着,她索性跳下椅子去追,“等等我呀,景哥哥,我还没吃午饭,不如你请我,还有,我带了那个洋医回来……”
宠妹狂魔沈荆尘不服,拿过衣架上的外套,边套上边去追那两人,“沈荆玉,你这么久没见到你哥都不想你哥的吗?又去黏秦鹤景,黏我不行吗?”
“黏你做什么,找嫂子黏你去,不要破坏我和景哥哥的二人……啊!沈荆尘你干什么!”
“教训你个小没良心的,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子往外拐……”
“呜呜呜,景哥哥,他欺负我……”
秦鹤景无奈:“二位,我突然想起我母亲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饭等我,我先……”
二人异口同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