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习惯再多的注目礼,秦鹤景也承受不住这单一的,赤忱的,灼热的视线,长睫微颤,他轻轻避开一瞬,才转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打算自己开话题。
“姑娘这是有烦心事?”
“哎?”瑶迦一愣,醉得飘飘然的脑袋清明了些许,她坐直身子,惊讶发问:“你怎么知道?”
男人点了点眉心,“这里。”
瑶迦不自觉地伸手朝着自己的眉心摸了过去,果然摸到浅浅的褶皱,她收回手,啧啧称奇,“不愧是读书人哈,说人皱眉头都这么有文化。”
“姑娘抬举我了。”
秦鹤景莞尔,顿了顿,声音依旧温温柔柔地,“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能方便说说么?”
那声音入耳,就像是一股清澈的灵泉浸入心口,令她觉得脑袋又清明不少,听他声音听上了瘾,加之心头那莫名地对眼前人产生的信任,令她几乎忘却了所有防备。
“可以说吗?会不会打扰你的休息啊?”
“可以。”秦鹤景笑道,“姑娘救了秦某,平日里对秦某也不薄,这等大恩秦某无以为报,只能是陪着姑娘聊天解闷了,希望能解开姑娘的心结和忧愁。”
“你人还怪好的。”
瑶迦仰头喝了口酒,又拎着酒壶对着床上人扬了扬,问:“要不要也来一口?”
秦鹤景轻轻摆手,“不好意思,在下不擅酒。”
“可惜了。”
瑶迦:“这是我们青雀帮上好的桃花酿,不过——”
女孩将酒壶放在桌面上,换了一个姿势,道:“你好奇怪,居然不喝酒?”
秦鹤景一顿,“为何这么说?”
“唔,就是我们寨子里的男人,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这样才会长得高高壮壮的。”瑶迦摸着下巴打量他,“你说自己不喝酒,可那身子骨比我们寨子里的男人也不差,是有什么秘诀吗?”
原是好奇这个原因。
秦鹤景无奈一笑,“健壮的体格在军队中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时常操练就好。”
“确实。”瑶迦点点头,目露赞赏,“你还会读书,比他们不知道好了多少。”
“姑娘真的过于抬举我了。”秦鹤景无奈笑笑,将已经扯远的话题不不动声色地扯回来,“我还没为恩人解忧呢,连恩情都不会还,算得上什么好?”
“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瑶迦摆摆手,单手拎起酒壶,正准备灌一口,忽而想到什么,手一顿,放下酒壶,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跟你部下关系很好?就是那书上说的什么,努……下……之道?”
“是驭下之道。”秦鹤景含笑补充,“在下是跟部下相处得不错,部下就好比古时说法中的臣民,帝王或者统领者就好比这船上之人,臣民是那水,亦能载舟,亦能覆舟。厚待部下就是厚待自己。”
秦鹤景说完,又看向紧皱眉头细细思索的女孩,问,“帮主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女孩的眉眼瞬间垮了下来,耷拉着,像一只可爱的落水小狗,“看来你学问就是大,这些都做得好,我就不行?”
“帮主不可妄自菲薄,我看帮主的人就很好。”
“妄自菲薄是什么意思?”
“就是毫无根据地看轻自己。”秦鹤景耐心解释完,又问:“帮主是跟部下之间产生了什么误会吗?”
“嗯,就是我们寨子里的那些上了年纪的,总想法子给我搞事情。头疼得很……”
瑶迦不自觉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往日的那些矛盾都说了,除开她爹那事,其余的矛盾,她像是倒豆子一般跟秦鹤景倒了一个干净。
男人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话多,说得上头了语速快起来,不自觉带了寨子里的口音,也没见他皱过一丝眉头。
她越说,头脑越清明,不自觉抬眼,瞥见他安静,温润如玉的面庞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你当我的教书先生吧?”
秦鹤景一顿,抬眸看向她,问:“姑娘为何想要秦某当教书先生?”
瑶迦挠挠头,“也不是,就是我学问不好,我本来不喜欢那些字,看起来让我脑痛极了,之前我爹在的时候,总叫我多读点书,我不听,现在我觉得,书确实是个好东西,或许我多懂一些,那些人就不会看菜下碟了。”
“而你,秦鹤景,你就不要那个什么,菲薄,我看你就很好。”
“我们寨里的人都没几个会那么多书的,唯一一个特别有学问的,就是我爹,他不在了。”
“不在了?”
瑶迦一顿,“嗯,只是暂时离开了寨子而已,会回来的。”
刚才心情还尚可的女孩,情绪突然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扯了酒壶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秦鹤景一看,那一双桃花眼红了一圈,他愣了下,不自觉地开口,“驭下不是什么难事,姑娘若是想学,秦某教姑娘便是,万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姑娘不必过于忧心。”
说着顿了顿,才缓缓补充道:“还有那学问,姑娘想学什么想问什么,都问在下便是,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教书先生一事,不敢承这名头,就当我报答姑娘的恩情,姑娘有问题问我就是。”
“真的?”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一圈的红终究没有落下。
迎着她晶亮的眼睛,他莫名地松口气,点了点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