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业盯着刚刚任有道换鞋的地方,眼睛比刚刚看到凉了的菜还失落一些。
还能去哪,除了见余谓还有谁。
本来以为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
他转身坐下,夹起不温不凉的青菜,这温度就像他在任有道的世界,平平无奇。
余谓他们还在平平无奇地吃饭,门铃忽然响了。
余谓碰巧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理所当然是他去开门。
又很碰巧的,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走了神,开门之前没有去看监控,也不知道外面站的人。
所以门打开的时候,熟悉的气味比一切都先侵占神经。原来每一个碰巧都是为了铺垫这一刻,这一刻他抬眼,对上任有道的眼睛。
世界重重一颤,稳下身体才发现震的是他的心脏,或者是两颗面对面的心脏,隔着胸腔。
呼吸一下子紧好多,余谓抓住呼吸的间隙开口,
“来拿东西?”
任有道的眼睛一点没离开过他的脸,抓得比他的呼吸还紧好多,好像他们还能见面,这样面对面站着已经是莫大的奢侈。
“你为什么就这样让他把琴搬走了?”
任有道没回答他的问题,说。
余谓一愣,脑子里一根绕了很久的绳子猛地解开,整个人都跟着轻松好多。
琴不是任有道搬的,是任易。
不过又有什么区别。对他来说,结果都一样。
另一根绳子缠过来,这次打了死结。
“不管谁搬,琴都不该待在这里,我早就说...”
任有道听到这个「早就」,身体就被按下什么开关。
直到余谓被他狠狠按进怀里,洗发水的香味扑鼻,他才明白这开关的名字叫「过去」。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和面前这个人亲过,做过,吻过手,所有说过的话都成了「早就」,随口一提都让他全身酸痛。
任有道不想放手,不能放手,余谓一旦进了怀里那些针尖一样的话都变礼貌了。
明明是来质问他的,明明他们该说的是钢琴,如今堵在嘴边的却都成了占有。
他恨余谓不是一个玩偶,又爱他从来不会任人摆布。
该死,他好鸡儿没骨气。
————
胸膛倏地紧贴,余谓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就在上一秒,他的嘴虽然还在拙劣地说着什么话,脑子里却全部都是:他能不能抱住任有道,狠狠地抱。
而任有道好像会读心一样,竟然不问就先抱了他。
也是,如果问了他就只能把门关上,还好没问。不是他先提出的接触更合理。
“大舅,是大舅吗...”
身后忽然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
余谓下意识要回头,紧贴的胸膛一下子生了空隙。
猛地一只手抬起来,任有道又这样把他的头按在肩膀,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时候大腿也被人抱住,他听见女孩的哭声自下而上,
“大舅...大舅....你要回来了吗...”
女孩耍赖一样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余谓知道她另一只手的尽头是任有道。
就像他们在迪士尼那天,分别是女孩的左手和右手。
可是她的力量太弱小,被现实隔开的巨大缝隙靠胳膊根本没法缝起来。
听着女孩的声音,余谓的下巴被迫贴在任有道肩膀上,觉得好紧。
不是任有道的手在勒着,是他的心在勒着。
假如任有道此刻松手,反而会勒得更紧。
这时候任有道好像再次听到他的想法,手倏地松了。余谓看着他弯腰,蹲下,轻轻把女孩环在怀里。
和自己一般高的人毫无防备露出头顶,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没再回答女孩的问题。
“茵茵,钢琴搬走了,伤心吗。”
女孩死死抱住他的脖子,拼命摇头,
“不是大舅搬的,肯定不是大舅,对不对...”
余谓站着,任有道蹲着,可余谓还是那么清楚看到了他那个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茵茵。”
好像终于有人能懂他,任有道重新站起身,脸色和开门那时不一样了。
“你放心,大舅无论如何都会把琴搞回来。”
“答应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茵茵恳切地抬头看着他,紧攥着他的衣角不放,
“那你呢?你也回家吗?”
余谓靠着门框站在一旁,忽然觉得好羡慕她。
什么情绪都可以展示,什么想法都能说。
可惜最后还是无用的挽留。
因为任有道沉默,沉默过后弯腰摸一下女孩的头。
他没看自己,所以余谓才能一直看他。
“这里不是大舅的家,茵茵。”
说完这句话任有道就转身。
女孩跑出去那瞬间,余谓居然第一次和他产生默契,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衣服。
“大舅,大舅...”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比给任有道打电话那天还大声,甚至有邻居开门出来看。
哪怕这样,任有道也没回头。
余谓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融进黑夜里,才抱起女孩转身合上门。
因为他怕自己心有不甘。
可怕的是,任有道衣服的气味还留在空气里,混合着女孩的哭声在脑子里共振。
方潜鸣早就在这里等他了,二话没说接过女孩就回了客厅。
而余谓站在门口,回头。一瞬间手也没控制住抓住门把手,有根神经突突地跳,不断刺激他开门。
接下来任有道的定位又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不一定有再出现的可能性。
该死,怎么还是心有不甘。
深吸一口气,他庆幸刚才的自己看着任有道走远,不给此刻的自己留任何余地。
追不上,所以不必追。
很快他就要把生活彻底扭正了,现在不能脱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