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割的,他手上还攥着刀,一想到转身那时余谓的脸就攥出血。
哪怕眼睛没看到,背脊却把这九年余谓所有表情拼接得一清二楚。
他从未想过主动摊牌,可人的理智总是岌岌可危。
当占有了五年却没得到的人成了强者的猎物,自卑又把他吞没。
他工作了五年攒下钱送自己去留学,就为了在学历上和余谓平起平坐。可任有道就这样奸笑着割开他们的生活自己再进入,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医院的角落看着他们拥吻,只能一遍一遍问余谓任有道算什么。
其实他很清楚,现在的任有道对余谓来说不一样了,和他在余谓世界的角色也不一样了。
友情和爱情对碰,他知道余谓会选友情。
可如果一辈子都是友情,他宁愿自己是那个被放弃的爱人。
“先生,请问您遇到了什么事情吗?需要机组人员给您提供帮助吗?”
一道温柔女声打断思绪。
方潜鸣回过神,这才发现刚刚还热闹的飞机现在几乎空了。
是啊,他该下机了。
————
余谓一直不理解人们为什么喜欢对着海大喊,就像现在他不理解任有道踩着海滩边界的疯跑,时不时弯腰朝他泼水的欢呼。
任有道在这样的夜里依旧乖乖完成海滩发给所有人的任务,而他站在旁边,像个没收到指令的机器人。
就这样和世界有着隔阂,安静地站着。
“啊——他妈的———”
意料之中,任有道开始喊了。
意料之外,第一句就爆粗口。
看上去是任有道陪他看海,其实是他陪任有道玩海吧。
余谓微微扬起嘴角,准备就着任有道的喊声坐下,彻底当个旁观者。
“我不要下辈子!我!任有道!再也不要来这个逼世界了,操。”
蹲到一半的余谓愣愣站起来,就这么看着任有道弯腰抓一把沙愤愤扔进海里,好好的观众演成了做原地蹲起的小丑。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任有道忽地就转过头来,从没出现过的正经语气让余谓心跳都快了几拍。
“你呢。你还想再活一次吗。”
余谓顿一下,而后倏地扬起一个笑,
“我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想活。”
任有道没被吓到,反而也被他逗笑。余谓没想到他一个箭步上来揽住他的腰,死死把脸贴在他脸上。
“别现在就死啊,都活到现在了,马上死多没意思。”
刚刚被任有道抓起的沙子有些没甩出去,夹在他们脸颊之间摩挲。
难受,又在忍受范围内。就像这个逼生活。
而余谓知道此时此刻的任有道同样被沙砾磨着,和他共享触觉,可能也共享了对生活的触觉。
“为了沉没成本继续,沉没成本只会越来越多。”余谓安静地被他抱着,“不觉得更不值得吗。”
没想到这话任有道听懂了,学他安静地说话,
“没什么成本是可以说扔就扔的。”
睫毛颤一下,余谓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了。
“就像粘在身上的屎,洗掉了还能臭很久。”
睫毛再颤一下,不难受了,只觉得荒谬。
“你好恶...”余谓嫌弃地推开他,任有道却化身粑粑粘在他身上,还妄想用臭味跟着他,死都不放手,还大喊大叫,
“妈的余谓!你敢不敢喜欢我试试看...”
然后猛地仰天长啸,
“妈的老天爷!你敢不敢让余谓喜欢我试试看!”
余谓头皮发麻,
“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
任有道愤愤朝他抓一把沙子扔过来,
“你他妈真是个机器人,妈的...”
余谓笑着挡下那些软糯糯的攻击,自己也抓一把,边跑边往任有道身上扔,
“整天喜欢喜欢的,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任有道不躲,弯腰两只手都抓满沙子朝他跑过来,
“有你们替我干活儿,可不闲的?”
余谓不抓了,踩着沙地只管躲,
“你上两天班吧,上两天班就老实了。”
任有道一个猛冲把他扑倒,
“我这辈子不可能老实...不喜欢我的人都得吃沙子...”
“你....噗噗...”
“搁这儿用嘴放屁呢?哎哟我操真打啊?下手这么重!”
那天晚上余谓久违地爆了一句粗口,
“你真他妈脑子有屎。”
任有道笑得更开心,没心没肺的,
“你生气啦?因为我?”
那天晚上余谓只记得他很累,记得满脸沙子眼睛都睁不开,却能听到任有道的呼吸,他的笑声。
可那天晚上任有道记得,机器人一样的余谓,像正常人一样有了情绪。
你真他妈脑子有屎。他妈。哈哈。
说粗口都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