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确实还差点,怎么个意思,先要卷宗不要人?不对,人没从看守所出来,你们也要不了,让我想想,没那么简单,你小子指定心里琢磨什么呢!”
曾瑜用手摩挲这下巴,看着沉静的时潇,挑了挑眉:“你小子是不是想把田振锋扣江城,啧——还是你小子黑啊,能震慑田振锋背后的人,又能让那些跟田振锋一起背地里不干好事儿的人心生忌惮,你说你但凡把这么深的心机,分出来一点在搞人际关系上,用的着急流勇退吗?”
时潇环起手臂,微微抬起掌心阻止曾瑜的话。
他跟曾瑜的想法恰恰相反,田振锋背后的人有很多种手段调查时潇。
与其说调查,不如说是让田振锋带着答案找答案,他可能并不在意田振锋调查出来什么结果。
简言之,既然选择身份相比其他人更引人注目还有遐想的田振锋,不是隐藏,恰恰是为了恰到好处的暴露,或者说他很有可能是再向时潇悄无声息的宣战。
偏偏还不违法。
“行吧,那就手续走完再说,聊点其他的,彭局说你找了个对象?”曾瑜挑着眉,惊讶地问向时潇:“那你丫还不给我说,什么时候摆喜酒,我休假都得去。我可得看看是誰收了你这个妖孽,哎,对了时潇,你是不是身体好多了,我怎么感觉你现在不像个孤僻爱加班的流氓头子了?”
曾瑜反问起:“反倒,像个?怎么说呢?让我找找词儿,哦,对,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韬光养晦的温润贵公子,啧,你早该这样了,你要是当初这个样子,那狂蜂浪蝶不得狠着劲儿的往你身上扑啊,哪儿能轮得着弟妹,别愣着,照片给我,让我瞅瞅你对象?”
时潇收拢思绪,线索还得回洪城查,急不得一时,手续办下来也要时间。
时潇适才抬头。
......不过,怎么一个两个开口闭口就打听他对象,他找个对象很稀奇吗?
时潇挑起狭长的眼尾,剑眉斜飞入鬓角。
“滚蛋,哪儿有弟妹,你就比我早出来两个月,跟我这儿装什么哥呢?就俩字你能说错俩,聊个天都能被人牵着鼻子跑,还当什么二哥呢?我对象男的,听懂没?”
曾瑜眼神有点发直,瞠目结舌开口:“我靠,你丫真弯的啊,我寻思你当初出柜当喝水,是为了打发我,不让我给你相亲呢!那咱俩住宿舍的那么多年算什么,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时潇恨恨地咬着牙关,摁着自己剧烈跳动的额角,一字一句地骂:
“少特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用的着看你,看你我还不如自己照镜子,就你这一跑操就当狼王的破身体素质,跟我装什么呢?滚蛋,一边玩去——还敢说我?次次相亲拉着我,你都没想过为什么相亲对象都撵着我跑?”
曾瑜撸起袖子愤慨道:“你还敢说?我要不是硬拖着你,你丫真就一点社交都没有,我可是拿着我终身大事硬生生拽着你,给你物色对象啊!那妹子多好,你丫硬是一个都看不上,我特么当初真以为你弯的,顶着我妈捏着鼻子,相了个男的啊!”
曾瑜越说越气:“你倒好,人家说他开了个gay吧,你丫变着法的套话,炸出来人家违法乱纪了,上午相的亲,中午就找线人,查线索,再综合两个队的线索一看,有谱。晚上人家gay吧一营业,坐指挥车里盯着治安联合禁毒大队那帮生瓜蛋子哐叽一脚给大门破了——”
曾瑜顿了顿,喋喋不休道:“禁毒的抓吸药的,治安的摁□□的,两手抓,你是一边不拉啊,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你拿我相亲钓鱼执法呢!现在人家一听是我相亲,扭头就走,深怕上一秒跟我坐餐厅,下一秒就进笆篱子,不行,你得负责,快点,照片拿出来我看看!”
时潇翻了个白眼,转头呛道:“你丫没吃肉,你丫没喝汤,领奖台上就你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再说了,他一贩毒头头,脑子疯了相警察,隔着玩背德禁忌之恋呢,不抓他抓誰?想看照片直说,滚蛋。”
曾瑜目的达成,嘿嘿一笑,咂舌道:“我靠,这车标,这长相,富家子弟啊,时潇你可得捞着兄弟点,他有兄弟姐妹没?表的也行。”
时潇眯起眼,揶揄道:“这时候不挑性别?行了,别装了,当初......谢你了。”
曾瑜瞳孔一震:“我靠,时潇,假的吧,你不能真被夺舍了吧?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在那么直白了?”
“呼,也许吧,说实话,当初的事,我差不多都快忘完了。”时潇叹了口气,径直踏出办公室门,曾瑜今天不上班,他是特意加班的,时潇知道。
时潇一巴掌拍向曾瑜后背:“走吧,跟彭局吃食堂去。”
曾瑜被拍了一个趔趄,骂骂咧咧道:“你丫吃菠菜了,劲儿是真大,咱俩道什么谢,啧,你可得好好干,别到时候人家看你晋升慢,看不上你,把你甩喽。他家人没反对吧?当初你离开......”
时潇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笑着对曾瑜道:“真结婚了,主桌给你留个位。”
“上来就玩真的啊?......你看我干嘛,我又没玩过假的,你还想把我也逮进去?”
曾瑜看着时潇狐疑的眼神,撇了撇嘴:“天天加班,哪儿有空,我可得当伴郎,其他人都得往后稍稍。还得谢谢田振锋,不然你的脾气,八百年都不会再踏上江城,我也不问你查了什么被人盯上,注意安全,就这一句,走吧,搭档!”
时潇嘴角微勾。
曾瑜说的没错,狗屁回家过年,要不是曾瑜跟他说,之前调查他的那些人之一的田振锋,因为一些案子再次进了看守所。
那两张请假条压根就不可能出现。
时潇顿了顿,似乎感受到曾瑜蹭着话小心问了,但没得到回答的黯然,转头笑了笑,郑重地拳头一抵曾瑜后背超前推了下。
“当初离开真是我选的,我不后悔,真的,兄弟,别想太多,还是两年前那句话,咱有机会顶峰再见。”
不过——
时潇低头看向脖子上挂着的银白链子,之后发生的那些事,确实是他也控制不了的。
看他妈是主要的,他妈为了他才拖着不跟他爸离婚,她担心他心里还有时清河,怕他有遗憾,他还真没有,顶多就是感慨而已。
他妈和他哥这些年一直有往一张卡上打钱,但他一分没动过。
时潇这次来还为了一件事,告诉他妈如果真的想离婚,不用为了他再拖着,他没遗憾。
跟时清河的那顿饭,他险些哭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感受到时清河的父爱,而是,为自己这十一年不值,也明白了一件事,他就是时潇,无关他人,更无关时清河。
啧,要是真离婚,就看他妈想去哪个城市住。
江城,洪城,或者哪个城市都行,南诏也行,好久没回了,跟林晦他伯母一起旅行也可以,她俩肯定聊得来。
林晦跟他说,其实聂永晖和宋熙音定的是双人环球旅行计划,可惜临行时,聂永晖的腿摔断了,宋熙音把聂永晖往特护病房一送,时间一到,拎着包就出发。
他喜欢这种洒脱,他希望他妈也能有,他妈要是不喜欢也行。
总之怎么样都好,只要她乐意,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都可以,不必为任何人拘着,不必为时清河,不必为他哥,更不必为他。
十八岁的时潇拿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紧贴在昏暗的街角,迷茫地问向空旷的四周:“我真的可以吗?”
蒙在心间那层长达十一年的阴翳,在冬日暖阳下尽数消融。
二十九岁的时潇双手插兜,回头望着高大森严的公安大楼,对着出来送他的曾瑜挥手告别,转过头,斩钉截铁地低声回:“......我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