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自带的提审室，时潇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隔着铁栅栏的白月梅反倒率先打破沉默。

“......时警官，好久不见，外面下雨了吗？”

时潇偏头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水痕，移开眼，锐利的眼神落回白月梅身上：“下了，不大，白女士好眼力，你跟方天理的那段谈话，是否跟儿童有关系？”

时潇不紧不慢继续：“无关方誉恒。”

在场知情的人神情俱是一震，白月梅瞳孔剧烈收缩一瞬。

“......U盘内容你们解出来了？里面是什么？”

时潇轻眯双眼，方天理可能真的参与汤郍的违法活动中，U盘里可能就是方天理曾经参与过的罪证，如果白月梅真的知道，......她之前为什么不说？

方天理的U盘从方誉恒那儿拿到的那刻起，已经被时潇通知过海归提前监控起来，所有的经手人全部记录在案，目前还没什么异动。

时潇思忖片刻，摇了下头。

听着白月梅近乎质问的口气，时潇语气却丝毫不带愧意：“很抱歉，还没有，您给的所有密码组合，我们的技侦人员都已尝试，但是针对U盘里的内容，或许白女士您可以指点一二。”

白月梅柳眉倒竖，怒气冲冲：“所有可能的密码，我全部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能查不出来，你们是吃干饭——”

时潇挑挑眉，语气难得和缓：“看样子，白女士比我们警方更关心U盘里的内容，那不妨麻烦白女士把谈话内容告知我们警方。”

白月梅长呼一口气，肩膀如释重负垂落靠回椅背，出乎时潇预料摇了摇头，表情介于惘然和无奈间。

“你猜错了，我跟方天理那次谈话，其实跟你以为的儿童没关系，......真的只是去聊方誉恒的抚养问题，我真的......想和方天理离婚——”

***

方天理拉着白月梅的胳膊，语气近乎哀求：“......月梅，我真的离不开你们，我知道我以前真的做错了一些事，但是你相信我——”

白月梅怒气冲冲地回头，用贴着精美甲片的手指，狠狠戳着半跪在地上的方天理额头：“一次一次又一次，......方天理，你有没有良心，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呢？”

方天理直起身，眼神不住在空荡荡的展馆里游离，猛地停留在展台上的美工刀，激动地冲过去，拿起来塞到白月梅手里。

方天理攥紧白月梅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圈周围泛着赤红：“月梅，月梅，你听我说，那件事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可以摆脱掉她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求求你，别离开我——”

白月梅声嘶力竭低吼道：“什么都不解释，只有再我撞破的时候才肯说个一言半语，......方天理，你自己凭良心说说，我敢信你吗？当初我爸不同意的时候，我就应该听我爸的，.......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白月梅捏了捏眉心。

她才发现......竟然时至今日还是放不下他。

白月梅强忍着怒气开口：“你现在！立刻把私底下见那个女人，是为了什么事，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我解释清楚，.......还有那个U盘到底是什么东西，里面是什么，今天让我知道，我再——”

原本一脸期待的方天理，再听到白月梅竟然提到U盘的时候，神情变得立刻惊恐：“.......什么U盘，月梅，他们找过你了？他们都说了什么？！”

白月梅恨恨地看着再次扯开话题的方天理，右手攥紧方天理递来的美工刀，左手使劲甩开方天理汗津津的手。

方天理见白月梅转身要走，激动拉着白月梅，脚下一个趔趄，扑向白月梅的右手。

***

时潇无奈捏紧鼻梁。

信息量太大。

时潇等到白月梅讲述完后，看向讲述完后就失魂落魄的白月梅：“鉴于你新交代的情况，跟你量刑裁定相关的问题，呆会儿会有专门的干警带你去做伤口比对和模拟——这个先不谈。”

时潇顿了顿，竖起四根手指，语气肃然：“四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在我提到儿童字眼后，你的表现好像事前已经知晓，你从哪儿知道的？第二，......方誉恒自导自演的绑架案中，你报案时提到的‘他们’和你供述的方天理跟你谈话中提到的‘他们’是否一致， ‘他们’是誰？”

时潇坐直身体，看向猛然抬起头的白月梅，继续道：“第三，你在咖啡馆中见的那个女人是誰？你们聊了什么？第四，既然方天理没告诉你U盘的存在，你从哪里知道的？”

白月梅怔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给反应：“什么‘他们’，‘女人’，‘U盘’的，你再说什么？”

时潇挑眉，诧异看了眼状态不佳的白月梅，耐住性子补充道：

“......你可以先行休息一下，之后我会派人带你去做比对，这有关你刺伤方天理的行为性质和你上了法庭后的量刑问题，希望你能谨慎对待，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至于我刚问问题，在你做完鉴定后，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回答，你可以先思考。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再见，白女士。”

时潇轻微颔首，隔着铁栅栏朝白月梅的方向为她今天的配合点头致谢，随即淡淡地看了眼漆黑的审讯窗。

走到门口时，时潇突然转过身，低垂下眼看向脊背挺直的白月梅。

“我虽然不了解你之前执着于强调是自己杀了方天理的具体原因，但是，比起让方誉恒陷入从小面临没有父母的窘境，可能等待一位爱自己的母亲，才是他更希望看到的，再见，白女士。”

“！！”

砰！

门甫一关上，白月梅怔愣地望着门的方向，泪一滴滴打湿铁桌。

她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时潇对她的称呼从始至终都是白女士，不是方天理的遗孀，不是方誉恒的母亲，......而是她白月梅。

仅此而已。

林晦领先看守所同志一步，先行替时潇打开副驾门，自觉窝进驾驶座。

林晦冷不丁问：“时潇，你跟白月梅后来说的那番话，什么意思？”

系安全带的时潇瞥了眼林晦，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轻巧地四两拨千斤堵回去：“.......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答不上来也不想答的林晦索性换了个话题：“时潇，你怎么知道方天理跟汤郍可能有关系？”

他记得时潇应该拿到名单没多久。

时潇想起上午这小子装蒜完又死乞白赖找补一路混不吝的样子，移开眼，嗤了声。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白月梅藏了这么久跟方天理的谈话，为什么今天开口？”

林晦眼前一亮，这个问题他确实也想知道，试探性开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