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出来，卓定远跟林晦埋头研究王霖的口供，呵气连天：“王霖这供述了个什么玩意儿——”

王霖供述他只是知道汤郍干这事，但是他自己没参与其中，更没有参与其中，他竟然说汤郍不是没送那些没记录在案的孩子去寄养家庭，汤郍只是没写罢了。

林晦眉头紧皱，恨恨骂道：“畜生。”

他怎么敢把这份口供拿给时潇，汤郍找不到，孩子也找不到，寄养家庭更是无从谈起，卓定远已经找以前的工作人员确认过了，汤郍的确会自己选择孩子亲自去送到寄养家庭，美名其曰竟然是不放心别人。

据以前在王康孤儿院工作过，已经离职好久的一位阿婆说：“怎么没人举报！以前有个小年轻当面指责汤院长这样属于违规操作，也确实有人调查了，但是当时确实也在寄养家庭那儿找到了孩子，慢慢的也就没人把这当回事了——”

果不如其然，看到口供，时潇脸上透着森然寒意：“你的意思是汤郍知道那些孩子被送到什么地方——但是王霖不知道，是吗？”

林晦揉了揉眉心，和缓语气，这种事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时潇解释：“......时潇，你我应该都知道，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从上往下查很容易，但是往往从下往上查却没那么容易。”

时潇看出林晦还有没宣之于口的话，眯眼道：“有话直说。”

林晦蹙起眉头，话很残忍，但他不可能不说：“聂双说，万康孤儿院很多监控设施......其实压根没供电，汤郍做的又很隐秘，他对孤儿院上上下下控制的很谨慎，以及孤儿院里的孩子多多少少本身就有点问题，所以——”

时潇脑子里面无表情自动补齐林晦的话。

所以想从万康孤儿院这里查的路，走、不、通。

林晦对于这件事有种奇怪的设想，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良久林晦垂下眼直直看向时潇：“......时潇，有没有一种可能，汤郍肯把万康孤儿院给聂双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

办公室窒息的寂静，时潇嘴角扯出的那抹笑，林晦根本不敢正眼瞧，忍不住心里对聂双连道三声歉。

聂双眼底精光一闪，睨了眼心虚的林晦，慢条斯理用手背托了托眼镜，语气轻佻：“所以，你们没让我去询问室录口供，而是通过林晦找到我，就是为了这个。”

以时潇的性格，根本不可能私下里找聂双了解这件事，他宁愿让聂双自己个儿到询问室把这件事一五一十从头到尾供述一遍。

缓和的余地是林晦最后的倔强。

***

一早上吃饭，林晦硬是拉着时潇跟他权衡利弊。

“时潇，这种签合同前实现打听对方态度的事，本身就属于暧昧不清的信息，它顶多只能作为调查方向，根本不可能作为证据，而且我觉得与其让聂双去局里打草惊蛇，......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聂双本身就带流量话题，他一旦出现，那些娱乐小报不可能不报道，要是跟我上回结果那样——”

林晦顿了顿，装着煮好的银耳粥的瓷碗塞到时潇手里，继续道：“所以与其让聂双堂而皇之进分局，我觉得不如咱俩一起去找聂双问问汤郍签合同的时候态度有什么问题，......还行吗？”

时潇先是铁石心肠睨了眼林晦，又就着林晦硬喂到嘴边的瓷勺尝了下，缓慢点头。

林晦笑意加深，他怎么......以前没发现时潇那么可爱，好整以暇含笑纠正：“我当然知道你肯定会同意，我没问你这件事行不行，——我问你的是粥还行不行？”

喝粥的时潇头也没抬，林晦清晰看到时潇泛着薄红的耳根。

***

“停停停——你俩到底是求我告诉你们汤郍的态度，还是恬不知耻一大清早跑我家回忆往昔，秀恩爱来了。”

聂双恨不得把手边的古董花瓶砸在不知道回味什么玩意儿的林晦脸上。

时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林晦这个混蛋到底背着他跟聂双说了什么。

时潇看不到的地方，林晦冲着聂双无声地比口型：“你小声一点，我现在还相敬如宾中，时潇还没同意，你注意点言辞——”

聂双这次可没惯着林晦，挺直腰背，扎扎实实冲林晦竖了个中指。

自从林晦上次把成思皓的存在告诉时潇，他早就想怼这见色忘哥的混蛋一顿，要不是上次孤儿院的事比较着急，他当时就想扁林晦。

聂双现在一点都不想看到林晦这个阳奉阴违的混蛋，只想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干脆遣他去厨房。

“林晦，冰箱里食材很齐全，你现在立刻滚去做甜点，也别想着偷懒找我家阿姨，我早就遣走了——至于我俩，我会跟时警官好好聊的，对吗？”

时潇竟然配合地点头。

明摆着两人想把他踢开，林晦也不气馁，低声问时潇有没有想吃的，时潇急着问聂双汤郍的事，连个眼神都欠奉，径直打发林晦离开。

聂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林晦耸耸肩离开，嘴角抽了抽。

活该，誰让这混蛋上来就给自己找个难度那么大的，追死他最好，不过——时潇看着好像对林晦不是没意思，相敬如宾是什么玩意儿，他俩不是谈了？

时潇看聂双盯着门的方向出神，眼神幽深一瞬随即恢复正常，缓缓开口：“既然闲杂人等已经离开，不妨劳聂少爷好好介绍汤郍签合同时态度的变化在你眼里什么样的。”

聂双视线瞬间落在时潇身上，他还没忘医院里时潇诓他的仇，牙尖嘴利讽刺：

“难道时队不用现在拿着仪器站起来走来走去，叮叮当当检查一番我这小小的书房里有没有什么针孔摄像头啊，监听设备啊诸如此类的违法设备？”

时潇缓缓靠到皮质沙发上，温和一笑：“......既然是聂少爷的书房，有什么东西那不是聂少爷说了算的吗？”

聂双不上不下吃了个软钉子，皱眉心想，这劳什子时潇跟林晦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林晦那小子是蔫坏装纯，时潇倒好不装，纯坏。

......赶紧说完打发走算了。

聂双散漫抬眼，态度瞬间转变：“也没怎么，就是有点热络得烦人，当然我并不是讽刺时警官求人还那么气焰嚣张......”

***

汤郍听到聂双要来，早早地派人把办公室收拾妥当，朝着聂双恭敬伸出右手。